第82章冷宫
从正大光明殿出来，姜堰径直牵着我去弘徳殿，大笔一挥写就“汤泉宫”三个字，交给玉莲，着她去内务府交给主管，立马做出来。
刚刚写完，有侍卫来禀告他，说是青双殿里的郭凌蓉近来十分不安分，今日不知是谁将我册封的消息透露给她，她在青双殿里破口大骂，说得十分难听。那侍卫觉得不好，前来请旨问怎么处理。
“随她闹去。”姜堰将笔往桌上一摔，神色十分不悦。
那侍卫得了谕旨，立即就下去了。
我想了一想，笑道：“这么点小事儿也值得生气，你可不是这样的人。”
姜堰叹道：“我是气她不知好歹。我留她一命，已经是念在她多年侍奉我的份上，没想到她竟然如此践踏你！”
“她自有她的想法，你自有你的难处。既然不理解，又何须生气。”我笑笑：“你又不是不知道她是怎样的人。”
姜堰道：“还是你贴心。”
这之后，他就不在多言。我见他字也写了，大约是真的心里烦闷，便要陪他出去走走。姜堰摇头：“你也累了一天，早些回去歇着吧。”不等我拒绝，他已经喊了侍卫来，命其护送我回去。
我到靖安苑后，想了想，又折身出来，去往青双殿。
当日我落难暖羊阁，她是如何奚落我的？
“如今，你不过是一个被王上嫌弃了的女人，从靖安苑落到暖羊阁这不田地，你以为你还是高高在上的俪美人吗？今日，本宫就是想让你跪，你不跪也得跪。”
还有当日那一巴掌，我也牢牢记下了。我不是君子，更不是什么贤良淑德的贤妃，我只是个满腹仇恨的无良小人！我冷冷地看着前方的路，皮笑肉不笑地想：今日她郭凌蓉得势时，可曾想到也会有这样一天？而这一次，她连翻身都没有可能！
青双殿里寂静无声，偌大的一个冷宫，竟然感觉不到一点人烟。
头顶有乌鸦飞过，嘎嘎地声音拖得老长，好像人死前嗓子里冒出来的奔丧声。抬眼望去，漆黑地点飞快地消失，不久又从别的地方出来。
青双殿里的纱帘被风撩起，里面的情形若隐若现，依稀可以看见一个女人，披散着头发背对着我们，正蹲坐在地上，不知道在干什么。
我带着如云往前走，她有些害怕，往我身边靠近了些。
我笑笑，她是在宫外长大的孩子，尚且不知道，在这掖庭，没人的地方，反而不如人多的地方危险，处处都是杀机。
蹲坐在地上的女人听到声音，背影一瞬间僵直，猛地转过身来，惊喜地说道：“王上，你肯原谅我了吗？王上……”余下的话，都在看到我的瞬间消失，脸上惊喜的笑容也一点点散去。
这是个悲哀的女人！
到了这一刻，她还祈求这姜堰能来看她，她到现在，也还不明白！
她于姜堰，不过是一颗牵制和安稳她的哥哥郭琦的一枚棋子，大厦将倾，安能保全瓦砾？她得到的一切，都是姜堰做给别人多看的。
我站在那里静静地看着她，看她未来得及完全敛去的笑意，看她憔悴苍白的容颜，看她……似乎是一夕之间冒出来的白头发！也许是我目光赤·裸，这样的注释对于郭凌蓉这样高傲的人来说，无疑是在践踏她仅有的尊严。郭凌蓉冷冷哼了一声，揉揉膝盖，站起身来。
她整理了头发，目光冰冷地看着我：“就算本宫如今不得王上宠爱，也轮不到你来看我的笑话。”
“你的笑话，我还看得不够吗？”我淡淡地笑，走进殿来。
她身子一僵，双手紧握成拳垂在身体两侧，一言不发地盯着我。
我扫了一圈大殿，悠悠叹道：“谁能想到，堂堂大将军的妹妹，一品王妃郭夫人，竟然落到这样的境地。瞧瞧这殿里，莫说是伺候的丫头了，就是半个鬼，也看不见一只。可怜呐，可怜！”
“你到底想说什么？”她怒了，无疑我这几句话，戳到了她的软肋。
我不理她，继续叹气：“想当初，你是何等风光？我初初到姜堰身边做御前宫女的时候，你不管不顾就要我去做你宫里的婢女。你用绣花针倒插在花盆中，命我用手去松土时，又是何等毒辣？姜堰知道了这件事，也没有拿你怎么样，那时你是多么权势滔天，连姜堰都不得不让步。对了，其实，这件事姜堰也是知道的。”
“他……他原来知道这件事？”郭凌蓉唇角的血色褪尽，有些呆愣。
我含笑道：“谁说不知道呢？当日你刚一走，他就宣了我过去。我没有你那么笨，只是悄悄地嚷自己失了手，让姜堰看到了伤口，再含糊地一带……后来，苏息就去调查了这件事，原原本本地告诉了他。”
郭凌蓉眼中亮色全无：“他知道，为什么……从不来问我？”
“不过因着你哥哥的权势，他自然不会赖为难你。只是，你越发得寸进尺，不断惹得姜堰生厌。你毒杀他的两个孩子，陷害我，又设计妄图取沈夫人的性命，你以为姜堰都不知道吗？”我抿嘴含笑，斜眼看她：“有时候，你做的事情真的令我非常满意。”
“你，你叫他什么？”她瞪大了眼睛。
我笑起来：“姜堰，私底下，我一直是这样喊他的。他可没准你这么喊过吧？”
郭凌蓉脸色发白，眼中泪光盈盈，却拼命忍着：“就算没这样喊过，可王上……他是爱我的。我入宫六年，他一直都待我很好很好。那一年我生病了，他衣不解带地在我床边守了我两天，整整两日没有合眼！侍卫们都劝他去休息，他都总是说，我醒来要看见他，才会开心！他是爱我的……”
他是爱她的吗？也许吧，当年她初初入东宫，姜堰也是少年人，动情也在情理之中。只是，他注定要成为帝王，而他的情爱，也早已在岁月中被他们兄妹两个一点点耗尽了。
打碎一个人的梦想那样容易，我轻笑一声：“是吗？既然他这么爱你，为什么又不让你生下你们的孩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