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倾覆
这一场混乱的打斗，最终以赫连七带着王朝禁军包围郭琦等人，一举拿下才得以告终。而姜堰在这场战役中，略微受了些轻伤。
当夜，郭琦被打入天牢，等候发落。一干人等，除了几个不甚知情的从犯，其他人当场诛杀。这一夜，姜堰正式收回晋国的军权，下令彻查郭家所犯一切罪行！
两天后，郭琦被列举十大罪状，在朝廷上当场宣布，择日发落！
这十条罪状包括：
其一，目无尊主，以下犯上；
其二，滥用私权，买卖官爵；
其三，教子无方，纵凶行恶；
其四，放高利贷，荼毒百姓；
其五，贪污赋税，欺上瞒下；
其六，贩卖私盐，致使民怨；
其七，骄奢淫逸，罔顾国本；
其八，刚愎自用，专横无制；
其九，结党营私，祸及朝纲；
其十，勾结外敌，意图谋反。
十条重罪扣下，一条比一条更重，条条都是杀头的罪名。尤其是最后两条尤其重，追究起来，那是株连九族的大罪。姜堰除了追究郭琦的罪名，也下令一并彻查郭家余党，一时间朝廷是人人自危。
罪状昭告天下的第二天，姜堰连下三道圣旨。第一道抄查郭琦的家，第二道收回郭氏一族所有官爵，第三道定郭琦的罪，不日问斩。
苏息忙碌了许多天，这一日从掖庭回来，直接晕倒在通往我房间的路上。我问过跟着他去的侍卫，才知道这一番忙碌，苏息竟然已经连续八天没有睡过一个好觉，甚至有四天是在马背上度过的。
我看着他消瘦的脸颊，心口一抽一抽地疼。
苏息一直睡了两天才行，行来之时，我已经在他身边睡着了。他什么时候走的，我一无所知。
不久，掖庭传来消息，郭琦之罪祸及郭夫人。具体过程大约是，郭夫人听说了自家哥哥的事情，连夜跪在姜堰宫外求情，惹得姜堰大怒。
正在这个关键时期，郭夫人宫里的近身丫头惠玉叛变，向王后告发郭夫人做过的一切错事，包括当初陷害惠容华、扼杀王子、构陷妃嫔等多桩罪名。王后已经着手彻查，而姜堰对此不闻不顾，全权交予王后纳兰修容处理。
这个消息传来的时候已经是夜里二更，我正在苏府准备宽衣睡觉，听了这事，又连忙爬起来穿好衣服，吩咐如云将我的东西全部收拾好。
是到我回宫的时候了。
果然，刚刚收拾好，苏息就带着圣旨来了。
我私心里知道，来宣传这一道旨意，苏息是定然百般不情愿的。我从他的眼睛里看得出来，他希望我能长长久久地留在这苏府。可我们也都知道，有生之年，只怕这都是奢望。
姜堰的圣旨，大意是说，在郭琦乱党作乱中，我并郭琦一党陷害，以莫须有的灾星之名背弃，此乃冤案一桩。如今郭琦一党全部落网，郭夫人这个幕后黑手也被拎出，特赐我平冤昭雪，晋升为俪夫人。
如今掖庭里，除了王后，就是我当属第一位了。
苏息念完，我伸手去接圣旨，他紧紧地拽着，目光不舍地看着我。
我拽不动，也只能抓着一角，静静地看他。见他没有放手的意思，我只能出声道：“其实你早就知道，今天这一幕是迟早的。”
他眼中痛意更甚，可终究还是缓缓地放了手。
苏府的人跪了乌压压的一片，苏息将圣旨转交给我后，也跟着跪下来。我听见他声音哽咽着说：“恭喜娘娘平冤昭雪！”
其他人面面相觑，不得不跟着说：“恭喜娘娘，贺喜娘娘！”
我扶起苏息，扭头一一看去，这府里的诸人都低着头，不敢与我对视。这些时日的相处，他们并不曾料到，我居然是掖庭里那位传说中被废黜了的妃子俪美人，他们更不曾想到，我就在这里。
苏息与我站成一排，借着衣袖的遮挡，他的手紧紧地牵着我，我甚至都觉得痛了。可我不想挣脱，也不能去挣脱。这个男人给的一切都这么沉重，丢给我、塞给我的珍而重之，由不得我拒绝。
我让他们平身，继而扬声道：“我在苏府叨扰多时，全蒙诸位细心照料，不仅病体得以痊愈，也过了一段风平浪静的快乐生活。又怎敢再受诸位大礼？”
说完，我最后跟苏息说：“谢谢你！”
他的眼神紧紧绞着我的，闻言嘴唇一颤，终究不能说什么。
我与他之间，又岂是一个谢字，就能言明的呢？那些不能见光的守护，季陵儿此生，永不能忘！
身后又有脚步声传来，我扭头看去，姜堰穿着墨色金边的衮服，正一步步踏着夜色走进来。我很少见到他穿得这样正式这样庄严，一时间竟然看傻了眼。
苏息悄无声息地放开我的手，与我保持了一点距离，做得不露痕迹。
可……
如果，没有眼角飞快坠落的那一滴水珠，我想，我会相信，他真的舍得下一切。
姜堰已经走了过来，我不得不迎上去。正要叩谢，他一把捞起我，不让我的膝盖弯曲半分。我听见他笑着说：“我早说过，你不用跪我。”
然后，当着所有人的面，他没有放开我，而是就着力道弯腰，将我揽腰抱起。我唬了一跳，连忙搂住他的脖子，才没有滑落下去。他将我贴紧胸膛，院子里的人又跪下了一片，都低着脑袋不敢再看。
姜堰抱着我扬长而去，透过他的肩膀，我看见苏息缓缓抬头，一直目送我们走远。
而他的手指尖，有鲜红的液体，正缓缓流出来。
姜堰一直没有放开我，从苏府抱着我上马车，到了掖庭宫门前，又抱着我走下来，一步步抱着我，走进了掖庭。崇岚叠嶂，雕栏画栋，这掖庭的屋檐依旧往昔，可是我的心境，却已经不一样了。
一切都不一样了，我知道。
从我再一次踏进掖庭的这一刻，我放弃了自己可以做出的选择，放弃了一切。
包括，放弃了……苏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