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贬黜
正所谓病来如山倒,我渐渐卧床不起。靖安苑里的娘娘出了这样的事故,不管得宠不得宠,也终归是个大事,有侍卫不放心,偷偷去禀告了苏息。
不久,就有御医进来靖安苑为我诊治。
结果大出意料,御医说:“娘娘这是郁结于心,加上月中受寒着凉,导致心律不齐,时有隐痛。加上最近这天变化太过快,娘娘不适应,才惹了顽疾。好好吃药调理,应该是能好的。”
当然,这是对我说的,对苏息说的又是另一套。
我得的是伤寒。
伤寒是个不大不小的病,我又不是那体弱多娇的主,如果悉心调养自然能好。但我此刻是禁足,又怎么算得上悉心调养呢?先不说药物不全,就说人心不齐,也难保我不会在糊里糊涂中死于非命。
姜堰对此不理不顾,至少给外人看的是这样。偷偷去禀告苏息的那个侍卫因惹了姜堰的怒火,隔天就被姜堰拎出来,移除王朝禁军,丢给了赫连七放到了军营去。
玉莲恼火得又哭了一通,大约是姜堰如此不顾情面,不过一个小小的侍卫,也值得他这样计较,分明是……分明是做给我看的!
然而,私底下,苏息悄悄让身边的小安子定时送了药来,还有一些七七八八的补品,也源源不断地往我宫里送。最主要的是,每一夜,我睡得不算沉,半梦半醒间,那一双手总是握着我,轻轻抚摸我的脸颊,片刻之后又离去。
就连那微不可查地几声叹息,我都是一直知道的。
他这样辛苦,我又怎能去计较呢?
更何况,脱离这王宫,也未尝于我不是好事。
我患上伤寒的事情很快就传遍后宫,大家都说靖安苑离住的是不祥之人。崔欢说,就连太后,也旁敲侧击地跟姜堰说,离一个伤寒之人住在靖安苑,离他太近,始终不好。
没多久,我迁出了靖安苑,移居暖羊阁。
暖羊阁在掖庭的最西边,是整个掖庭里最潮湿阴冷的宫室。虽然占了一个暖字,这地方却一点也不暖,荒凉到宫殿外的院子里,都长满了杂草。这地方如此偏僻,别说王上不会来,就是与我有仇的那些妃子,也不会来。
我在暖羊阁的床上躺了两天,渐渐清醒过来。苏息送来的药效果不错,我吃了下去,晚上已经没有在整夜咳嗽了。原先高烧不退,现在也好了许多。
这一日出了太阳,我多日来蜗居屋内,想着晒太阳很舒适,就让玉莲和素锦帮着搬了躺椅,让我到院中晒一会儿。搬完之后,玉莲和素锦收拾屋子里发霉的东西出来晾晾,崔欢在院中忙着除杂草,将前后收拾妥帖。
来这地方,已经是相当于前途俱无了。玉莲会跟着我我不奇怪,但李素锦和崔欢也跟着我一起来了,倒大出我的意料。李素锦我不知道她是真糊涂还是假糊涂,暂且不提。崔欢向来只爱权势,又如何肯安居我身边?
但我不会傻乎乎地区问他,这人的心也捂不热,自然不是为了情谊。
我看着李素锦和他忙碌的身影,眼睛微微眯了起来:难道这两人,能够看得出来姜堰这样做都是为了掩人耳目?
我刚刚躺了一会儿,就有人走了进来。
逆着阳光,我微微眯了眯眼睛,毫不意外来的人是她们。走在前面一身夫人服制的,是原来的郭美人,现如今的郭夫人;跟在她身后,一身淡紫衣裙的,是一直在病中的兰婕妤。
我躺在那里不动,这两人一直走到我跟前。
郭夫人居高临下地看着我,嘴角讥诮:“哟,这不是俪美人么?前儿日子听说病了,本宫也来瞧瞧,可别断气了才好。”
“让夫人失望了。”我笑笑。
郭夫人嘴角的笑容一僵,猛地喝道:“胆子不小!你一个小小的容华,见到本宫竟然不跪,你将尊卑置于何地,将本宫置于何地!”
我抬眼看她,似笑非笑:“哦。郭夫人大得过王上么?”
“夫人,王上特赦她免跪之权,您忘了么?”兰婕妤在一边小声地出言提醒。
见我看她,她脸色一白,缩到了一边。
郭夫人脸色讪讪地,狠狠地瞪了她一眼,又扭过头来对我笑:“从前你不跪,是因为王上宠爱你。如今,你不过是一个被王上嫌弃了的女人,从靖安苑落到暖羊阁这不田地,你以为你还是高高在上的俪美人吗?今日,本宫就是想让你跪,你不跪也得跪!”
我定定地看她半晌,摇头,想不到此人竟然蠢得这样厉害。
我站起来,端端正正地行礼问安。她不让我起来是意料之中的事情,也不心急,只是抬眼皮笑肉不笑地看她。
“啪——”根本反应不过来,脸颊已经火辣辣地痛。本来就体弱,这一巴掌生生将我扇倒在地。我摸摸火辣辣地脸颊,从容地站起来,又走到她跟前蹲下,朗声说:“谢娘娘抬举!”
“你这贱人!”她扬手又要打我,而我只是看着她扭曲的脸笑。
我打心里觉得这人可怜,不想多与她计较。
兰婕妤劝住了她:“娘娘,不要她生气了,气坏了身子,自己难受不说,王上也心疼!”
我不知打自己怎么了,这一刻,刚才被郭夫人打的地方,都不如心口痛。
大约是那句“王上也心疼”,让我有些不好过吧。
郭夫人果然收了收,仪态万方地整了整自己的头发,浅笑道:“说得也是。出来了这样久,想来王上该担心了。最近一个时辰不见我,他都要问起来,可不好让王上久等。回宫!”
兰婕妤跟在她身后,临走之时又回头看了一眼我。大约是见我笑容诡异,她又抖了一抖,连忙紧走几步跟上了郭夫人。
跪在一边的崔欢等人都连忙过来扶我。我坐回躺椅上,只觉得眼前一阵阵的发黑,不知道为什么,连天地都转起来,这几个人的脸怎么也看不清楚,闭了闭眼睛,就此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