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肮脏
崔欢阴阴笑道：“这兰婕妤也太不经吓了，不过是一个虚妄的故事，就将她唬破了胆子。”
我端了杯茶细细地品，是今年湖州进贡的大红袍，茶香的滋味在嘴巴里漾开，只是闭着眼睛不说话。
崔欢哪里知道，我说的那个故事，并不是一个虚妄的故事，而是我亲眼所见的。
那一年我只是六岁，还是个幼稚地孩童。陈夫人我也见过，平日里仗着几分美貌，在掖庭素来毫无忌惮。那美人似乎跟苏息一样，是姓苏，是豫州牧的女儿。事情也跟我所说的差不多，只是最后的结局，有些不一样。这女子来到掖庭，晋王并没有给她名分，以致于她变成人彘之后，掖庭里没有任何人理会她，才由得她夜夜惨嚎。后来，还是我的母亲违抗晋王的命令，赐了她一杯毒药后，敛了她的尸骨。
后来，陈夫人犹不解恨，又记恨我母亲，几乎将我母亲害死。
这就是掖庭，这样肮脏，这样的……黑白颠倒！
姜堰以前赞我，说我是掖庭里开出来的少有的一朵奇葩，我每次都默默地受了。一朵长在阴暗的地窖里的奇葩，注定了是没有阳光的。
沈夫人的头七过后，那两个孩子就来了我的宫里。
这两个孩子玲珑可爱，虽然还是皱巴巴的模样，却格外惹人怜爱。姜堰给孩子赐名，男孩是第一个王子，取宏图天下之意，命名为姜图；女孩是第一个公主，取文德昌盛之意，命名为姜文。
姜图因是出生的时候少受了些苦楚，哭声十分洪亮，隔了老远，就能听到他的哭声。姜文就显得格外的孱弱，偶尔哭两声，也是嘤嘤的，细细的声音听的人揪心。大约是能感觉到母亲与我的亲热，这两个小家伙一见到我，就格外地亲。就是乳母在喂奶的时候，只要我说话，两人都会齐刷刷地转头看我，咯咯地乐呵。
姜堰笑话我：“这两个跟你这么亲，倒像是你生的。”
我笑道：“你以前总是笑话我，跟昭姐姐像连体婴一样。即是连体婴，她的孩子自然也是我的孩子。怎么就不是我生的了？”
姜堰说不过我，见我较真，就只是傻笑。
但近来他来这里的时间越发的少了。偶尔听玉莲抱不平，原来是去了郭容华的宫里，郭容华病了，夜里总是咳嗽难止。
玉莲气愤道：“病了？依奴婢看，她根本是在装病，想趁机挽回王上的心。就她那性子，也只想得出这样的主意！”见我不答，玉莲又为我不平：“还有王上也真是的，沈夫人才刚刚逝去多久，他就忘记了郭荣华以前是怎么害娘娘的！就算不说沈夫人，如今娘娘也有小王子小公主，也该多来靖安苑走动才是。”
“这话……不要在别人面前说，不想要脑袋了么？”我嗤笑她：“你啊你，上次的记性还不够，还想吃板子？”
上次的事，自然是指她为了我跟别人无谓争辩，反而被苏息领去打了板子。
玉莲心有余悸地摸了摸屁股，还想再说，我瞪她一眼：“去吧乳母叫来，孩子估计饿了。”
“娘娘！”她跺了跺脚，嘟着嘴跑了出去。
我看着她跑远的背影，幽幽地叹了口气。姜堰去了郭荣华的宫里，看来没多久，郭荣华就要回复阶品了，而我……在这里之前，大约是要着手安排一下玉莲的去处了，我不想她跟着我吃苦。
“娘娘，玉华轩里的李素锦前来求见。”正发呆，崔欢忽然来禀告我。
我笑了：“让她来。我在正殿接待她。”
很快，李素锦跟在崔欢身后进来，端端正正地行礼下跪，一板一眼地模样，看得出来小心翼翼。
我含着笑让她平身，继而示意崔欢守着门，才说：“你来找我来得正好。本宫这宫里如今添了两口人，虽然是小人，但越是小越得用心，正是需要你这样玲珑剔透的人照应着，本宫才放心。你是为这件事来的吧？”
“是，苏息总管已经将奴婢从玉华轩调到了靖安苑，奴婢是来报到的。”她恭恭敬敬地答道。
我看向崔欢，崔欢略略地点了点头，原来苏息已经替我办好了这件事。
我于是笑开：“既然如此，以后在靖安苑，就要好好地当差，好处总少不了你的。崔欢，赏！”
“谢娘娘！”李素锦略微抬高了头，我能够看到她的眼睛正看着我：“只是奴婢初来乍到，不知道娘娘是想让我做什么？”
“崔欢！”我并不直接答她，只是喊了一声崔欢。
崔欢立即会意地接话：“娘娘，奴才先带素锦下去安顿好，再重新安排她的工作。”
“去吧。”我颔首：“她手脚伶俐，你看着办。”
崔欢领着她下去了，不多时来回话，问我的意思。我简单说了一下，李素锦伶俐，让她做我的贴身侍女。崔欢表示诧异，略微思考片刻，就下去安排了。最危险的人，自然要放在眼皮底下，这一贯是我的原则。
苏息……
想起苏息，我略略叹了口气。他这又是何苦呢？
喊了玉莲来，我去苏息住的地方找他。没想到扑了个空，以前跟着他的小安子说，苏息刚刚陪着姜堰又去了郭容华那里，并不在住处。
“苏主管一般什么时候才会回来呢？”我又问。
小安子迟疑片刻，才说：“这可不好说。如果王上不回，苏主管肯定也不回。如果王上回来，到了时辰，苏主管一般就会回自己的府邸。自从王上赐了他宅子，苏主管已经多日不在宫里居住了。”
“苏主管晚上不在宫里居住，有多久了？”我有些诧异。
小安子沉吟着回答：“也不是很久，大约就是几个月前罢？”他细细思考片刻，才肯定：“对了，就是从燕山行宫回来后，苏主管晚上都是住在外面的。”
我听罢，只好留下口信，让他过来见我，只说是有事。
我早料到姜堰这几日一定会有举动，没料到居然这样快。等我再回到靖安苑时，玉莲一脸焦急地跑过来跟我说：“娘娘，出大事了！刚才王上颁布旨意，恢复了郭容华的阶品，且，不日就要册封为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