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章 - 禁宫风雨即天涯 - 易水莲花 - 都市言情小说 - 30读书

第120章

且说这时辰,尔德方才慢慢踱进府里。他素日依仗的大管事阿蒙恰捧着个盒子,后头跟着几个小厮,都是大包小裹盒子匣子满手的,顶头撞见了,忙将东西暂放在地上,给尔德行礼。尔德叫他起来,问道:

“这时候不年不节的,又不来客,怎的收拾出这许多东西来?”

阿蒙笑道:“老爷近来朝廷事务忙,恐是一时忘了。再有十日可不就是老太爷生辰?往日贺太爷生辰的礼老爷都是亲自打点的,夫人见老爷到这时候还没动静,便说定是忙忙乱乱,忘了日子,因而亲自写了礼单,打点起来。小的正按着夫人单子,将贺礼拿去正房,请夫人过目,看看可有添减。”

边说着边将礼单呈上去。尔德接在手里看了看,心中暗算日子,晓得真是自己忘了,便也不还礼单给阿蒙,笑道:

“果然是近来朝中四处裹乱,忙得脚不沾地,万事不知,连太爷生辰统忘得一干二净。幸而她还想着,不枉太爷疼爱她。如今我也随你们一道往正房去,有些事还得与她商议几句。”

阿蒙笑嘻嘻应了,令小厮跟上,随在尔德身后,一径往正房去。路上阿蒙仗着积年服侍之功,暗暗劝尔德道:

“老爷莫嫌小的僭越,小的一片赤心,情愿谏您几句。夫人虽是脾气大了些,做派随意了些,正经礼数却是一丝不错的。不然太爷当日千挑万选,怎的最后选中了夫人?老爷纵不念别的,念着太爷脸面,也当待夫人随和些。否则今年又在太爷太夫人面前闹起来,可怎生收场?”

尔德笑道:“你这人,今日敢是喝了马尿来着?怎生啰啰嗦嗦,拉拉杂杂说这一大篇?口口声声只向着她说话,也不瞧瞧你那月钱都是谁给你发?吃我喝我不算,胳膊肘还要往外头拐去!”

阿蒙听得最后一句,心里突地一跳,晓得尔德不是个心胸宽阔的,此言虽是玩笑,却可大可小,忙指天画地道:“老爷这么说,可冤死小的了。小的如何不知自己端着谁的饭碗?言语里纵有些夫人的好话,也是瞧着老爷颜面,想着家和万事兴才说的。小的知晓老爷最是孝顺,也是怕今年和去岁似的,闹着了太爷,又叫老爷伤神……”

尔德见他总提去年老太爷生辰,遂把手一摆道:“莫要再提去年旧事。太爷去岁已是说了,无论休妻和离,他在一日,一日断不可行。有这话搁在这儿,谅她今年不敢再闹将起来。”

阿蒙听了,心中叹惋,暗道以尔德之与魏氏不睦,与其拖延不决,强凑在一处,倒不如一拍两散,各生欢喜。去岁尔德自个儿未必没有休妻之心,然而老太爷此话一出,以尔德之孝,休妻断无可能,想来也是折磨。

尔德不知阿蒙竟在暗中怜悯自己,径往正房里去了。今年冷得早些,魏氏又畏寒,正房已是换了梅花暖帘,尔德心道她这些年养尊处优起来,竟也娇惯得很。但又想着此番自己忙起来,她也能帮自己找补,到底是个助力,便将那欲要唠叨的心思压了下去,一闪身进了去。

魏氏捧了本书正看得入神,听得帘子响,还道是阿蒙来了,头也不抬道:“东西放在那儿,一一打开了我看看……”

话不曾说完,纱儿早在一旁扯她衣角,魏氏纳罕,将书扣住,定睛看去,只见尔德已是自寻了椅子坐下,含笑望着自己。纱儿扯得急,只道今日尔德颜色很好,巴望魏氏起来见个礼,服个软,众人落个清静。谁料魏氏见是尔德,依旧稳稳当当坐在原地,慢条斯理往旁边匣子里寻了枚签子,小心翼翼夹在书里,又极慢极缓地将书放在一旁。那纱儿瞧着眼里喷火,恨不能上去夺了书,快手快脚自帮她放了。眼见魏氏这一番做派下来,纱儿提心吊胆,再去偷觑尔德,那笑容早不见了。

尔德见魏氏不拿他当一回事,早心生不快,只是不好拔脚就走,如今见魏氏没有开口之意,只得自己搭讪着说道:

“近来朝中忙着公祭一事,乱乱糟糟,我竟把太爷生辰给混忘了,倒难为你记着。”

魏氏淡淡道:“不值什么,也就是太爷生辰我惦记着,若是旁的人,我却不代你操心。”

尔德听了,也没二话。二人一时局在那里,一个一声不吭,一个又去拿书,只把丫鬟小厮唬得静悄悄鸦雀无声。阿蒙见纱儿苦着脸,直给自己使眼色,不得已壮起胆子,笑道:“回老爷夫人,礼单所列之物尽皆拿来了。不知可有添减?小的好再去拿。”

纱儿也跟着劝魏氏道:“夫人,且看看贺礼如何。”

如此劝过一回,这两人方才有些转圜过来,俱是懒懒看过去。阿蒙叫人一一报上来与他们瞧。里头有金丝所制绣佛一轴,十分精细;水晶镜子一奁,不染尘埃;精铁短剑一柄,吹毛可断。另有衣服若干,玉带数条,回文锦缎,羊脂玉佩,金珠银宝,不一而足。

魏氏并没有二话,尔德瞧着也算满意,两人俱不作声,只吓得旁人心头七上八下。纱儿只在后头扯魏氏袖子,险不曾将其扯下一截来。魏氏叫她拉扯得无法,只好略点点头:

“这也就罢了。我另吩咐了小妾辈,叫一人择一样东西,亲手做出来,凑成一整套衣物,给太爷贺寿。你若有亲手所制贺礼,眼下也该预备起来了。”

尔德微微颔首道:“倒劳你惦记,多谢多谢,我心里原是有数。”

两人到此,又是无话可说。阿蒙此番眼观鼻鼻观心,再不瞧纱儿眼色,跟着一言不发,徒把纱儿一个急出一头汗来。尔德枯坐一刻,也觉无趣,正待起身,忽又想起件事来,复又坐住道:

“一向忙乱,倒忘了问你,那新人可还好?不曾淘气?”

魏氏想一想道:“尚算乖巧,也肯学习,府中礼仪虽不曾学完,嬷嬷们已多有夸赞。”

尔德点头道:“是个省事的便好,大家清静。既是她懂事,年纪又小,我们也当看顾她。左右你正开库寻东西,当顺手寻点布匹,给她做几身衣裳。”

魏氏听了也无话,点点头算是应下了。纱儿眼看两人又要僵住,阿蒙也不理会自己,只得笑道:“说起这位四姨,还有个新鲜事儿夫人不晓得呢。四姨的生辰和夫人正是同一天。”

此事魏氏却是不知的,当下听了一愣道:“你这丫头,整日正事不干,这又是打哪儿打探来的新情报?”

纱儿拨嘴道:“这可不是奴婢打探来的,是前儿大姨来寻夫人说话时,顺嘴提起的。”

尔德听了一回,早皱起眉头道:“此话当真?”

纱儿忙躬身道:“此乃大姨亲口问的,断不会错。”

尔德本就不十分喜那小妮,此时听得她竟和魏氏同一天生辰,心里甚是腻味,那不喜登时又长了几分,连说话的心思也没了,只管站起来道:“我前头还有事忙,就不坐了。那新人的事,你看着安排就是。”

纱儿等人忙恭送尔德出去,唯独魏氏纹风不动,只将书拿起来,翻开继续读着。纱儿送阿蒙出去,两人自有一番交头接耳。阿蒙低语道:

“我瞧着老爷神色不愉得很,那四姨也算是遭了无妄之灾。”

纱儿也是后悔不迭道:“早知如此,我必定绝口不提的。倘若老爷当真迁怒到她头上,我岂不是造了口孽?”

阿蒙劝道:“你也不要思虑过甚,或许你我多心,老爷本没有迁怒之意。”

纱儿连连叹气道:“但愿如此,否则我日后再没脸见四姨了。看她那般小小,若是无辜受累,我着实不忍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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