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 禁宫风雨即天涯 - 易水莲花 - 都市言情小说 - 30读书

第73章

郝磊年轻,不晓得贵妃全副的底细,但也知道贵妃所言的胡敬儿曾与罗皇后往来密切,因此在皇帝清算罗后党羽时,当日就被处斩了。偏这胡敬儿与贵妃是多年的闺中密友,贵妃当日求情不得,反遭皇帝下了脸面,因此与皇帝生出嫌隙来。

他不敢接话,只拿些套话,絮絮安慰了贵妃一刻。贵妃自收了泪,方才起了身,唤宫女们进来,准备更衣,往皇帝那边去。她贴身宫女来福踌躇道:

“娘娘的午膳已经摆上了,娘娘既是去圣上那里用膳,这边的饭食可要赏下去与人?”

贵妃摇头道:“你去找个捧盒来,捡我爱吃的菜拿上几样,带去圣上那里。不要叫旁人瞧见,偷着送到那边小厨房里,热好了再和圣上的吃食一并端上来,放在我面前。”

来福领命去了,郝磊左思右想,只觉这法子不妥,忙劝贵妃道:“娘娘不合如此。圣上面前,怎可如此目无下尘,孤高自傲?若让圣上发觉了,岂有不恼怒的道理?我只怕娘娘到时吃了瓜落。”

贵妃叹道:“我岂是连一顿饭也不愿与圣上同吃的?只因我这餐食全是素餐,莫说荤腥不近,并五辛之料都不曾搁半点。”

郝磊摇头道:“这我却知道,圣上一般也是茹素的,娘娘去了,略用几筷子,应是不妨事的。”

贵妃只管坐定,也不入内更衣了,由着宫女再三催着,她只和郝磊笑道:“这你却不懂了。我这里一日三餐,都是特特挑选的菜蔬,里头全是生命灵能,圣上那里的饭食如何能与之相比?而且我宫里且有烹饪此等菜蔬的法子,圣上那里的厨子也可没有这份本事。”

郝磊早从父亲那里听闻,贵妃如今日渐沉迷星象占卜,却不料她竟沉迷至此,又因着自己父亲也参与其中,一时开不得口。那边宫女又再三催着贵妃去更衣,贵妃不甚情愿,却也无可奈何,只得吩咐郝磊稍坐,自己随着宫人们往内室而去。

走不出几步,她忽又停住脚,返身回来问道:“前些日子老师入宫,我托他帮我寻个有道的相师先生来,如今可有眉目了?”

郝磊忙起身答道:“娘娘吩咐,我们岂敢忘怀?父亲千挑万选着,总算寻着个姓史的神仙。星象相法都通晓,解梦卜卦也习得,父亲要他解了几次梦,都还算灵验。本拟将他旁的本事都试一遍,再与娘娘送来。”

贵妃听罢,略一点头道:“我晓得了。老师做了什么梦?”

郝磊虑着有宫女在场,不便细言,只道:“譬如父亲有一次梦着娘娘,只见娘娘在一处极奢华的厅堂里行走,那厅堂陈设与我国全不相同,四壁皆悬着五彩壁毯。娘娘只管往前走着,也不曾回头一看。父亲待要唤您,忽然惊醒了。”

贵妃听着不由微笑道:“老师这梦也是奇异,如此说来,我于梦中倒身在何处?”

郝磊道:“父亲初时也不明悟,幸而尚记着梦中之景,使人请了那史神仙来,细细说与他听。那史神仙一口就断出了所在,说娘娘那是在虞渊国。”

贵妃听了,停了一晌,方才慢慢道:“老师这梦却是有趣,我又往那虞渊国去做什么呢?”

郝磊心知其父这梦还有个下阙,只是人多口杂,不好讲明,不过一笑罢了。贵妃见他不说,也不追问,只叫宫女送了茶与郝磊喝,自去换了衣裳出来。

郝磊见她即便更了衣出来,只是一袭青碧素衣,一概文彩皆无,莫说不见什么争奇斗艳的云裳雾裾,就连鬓边也只撇着一支玉簪,连朵花也不曾戴得。郝磊忍不住又想劝,只是晓得贵妃是不听劝的,硬是生生忍住了,没曾开口。

贵妃又朝来福问道:“我的饭食可收拾好了?”

来福忙使小宫女端出个捧盒来,上下三层,一层层揭与贵妃看。贵妃见果是自己素日常吃的几样,便点一点头,又和郝磊笑道:“本来想和你好好手谈几局,再一起吃个饭,偏圣上又来搅扰,扫了兴,少不得你先出宫,过些日子我再召你。”

郝磊急起身道:“是我扰到娘娘与圣上了,我这就出宫去。”

贵妃忽又想着什么,笑道:“也不急这一刻,你前头与我说,要求我个事,让鲍满一打岔,我险些忘了。现在快说与我听,要不过了这村儿可就没这店儿了。”

郝磊见贵妃如此惦念他,心下感念,忙一揖到底道:“原是我的一件私事。娘娘晓得,外头如今将人分作等级。这等级中,以蓝帽回回最贱,且凡亲长中有蓝帽回回的,子孙皆贱。此事闹得沸沸扬扬,四处纷乱。偏我外祖是个蓝帽回回,虽我母亲不信那一赐乐业教,却也不免被牵连头上,连带我也得算入下贱,为人构陷整日惶惶。因此想求娘娘为我美言几句,免了我这鄙贱身份。”

贵妃细听了,不免一叹道:“此事我未入宫前就有征兆,只是小打小闹,不叫人当一回事。如今闹将起来,却是燎原之势,又得了民心,趁了圣意,是断断不可阻拦的。你莫要效那奋臂螳螂,做出傻事来。我与你写一封手书,免你与师母受此烦扰,你要行事谨慎,不可反过来仗势欺人。”

郝磊大喜过望,忙指天画地发誓道:“娘娘大恩大德,我与家母没齿难忘,我们阖家必在外头谨言慎行,决不给娘娘招惹半点是非。”

贵妃且不急着动身往御书房去,先去铺纸研墨,亲与郝磊写了手书,叫他小心收了。又吩咐宫人仔细送他出宫,这才缓缓上了彩辇,姗姗往皇帝那里去了。

却说贵妃因不甚情愿与皇帝用膳,故而百般耽搁,与郝磊说了许多话,以至皇帝和德嫔摆开桌子等了许久,左顾右盼,只不见贵妃前来。德嫔倒也罢了,惯常是不动声色的忍耐性子,何况贵妃份位本在她之上,再没有她多言的道理。

皇帝却不甚欢喜,他本是个性情急躁之人,只因登得大宝,且有太妃虎视眈眈,不得已才收了暴躁性子。如今宫女内侍早已放下了桌,等了约摸两顿饭的工夫,贵妃只不见踪影,使人去催,说是才从她宫里动身,还需一阵子才能到。皇帝心下早就不痛快起来,只是当着德嫔和许多宫人的面,不便发作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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