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吓破了胆儿
“到底因为什么?为什么把我爸抓走了?”周云卓声音颤抖着问自己的母亲,眼泪从脸颊上滚落,心里立时没有了依靠,父亲在周云卓的心里是座山,永远屹立不倒,突然听到父亲被抓走了,让周云卓一时难以接受。
周云卓也不禁想起最近丈夫说话还有做事都变得小心翼翼,谨小慎微,很怕自己的一个疏忽就会自毁前途,周云卓还嘲笑丈夫,说他杞人忧天,丈夫告诉自己,说现在风头不正常,却没想到大难居然突然降临到自己的家里。
“他们把我爸抓到哪儿去了?”周云卓又问道。
周母的目光也很茫然,她要是知道丈夫在哪里,一定会不顾一切地去找自己的丈夫,无论发生什么事,一定要跟他守在一起,即使再苦再难,可周母不知道自己的丈夫身在何处,语气透着伤感,“云卓,在商场打更的更夫告诉我,他亲眼见到你爸被抓走的,被带上了一辆吉普车,我现在也不知道你父亲为什么被抓走,被送到了哪里?何宥金肯定会知道你父亲在哪儿。”周母既担心自己的丈夫也担心自己的女儿,毕竟她正怀有身孕,情绪不能激动。
周至卓似乎立刻又看到了希望,“是的,何宥金一定会知道我爸在哪儿!妈,你不用担心,何宥金一直对咱家不错,他不会看着不管的,妈,你放心!”
周母也觉得何宥金的确很懂事也很孝顺,他不可能坐视不管的,更何况周家对这个女婿不薄,他会知恩图报的,周母把希望全部寄托在自己的女婿身上。
周云卓也有同样的想法,她看了看手表,往常这个时间丈夫已经下班,她连忙说:“妈,我先回家,打听一下父亲的情况,有消息我会给你打电话。”说着周云卓就离开娘家,赶往家里。
周云卓回到家里,见丈夫何宥金已经下班,他正坐在椅子上,面色凝重,见自己的妻子回来没有任何的表情,像凝固的一尊佛。
周云卓扶着自己隆起的肚子,快步走到丈夫的面前,急切地问:“宥金,你知道我父亲被抓走的事吗?”
半晌,何宥金才看了一眼自己的妻子,显然是哭过了,眼睛通红,看上去十分地焦急,何宥金看着妻子勉强挤出了一丝笑容,说:“我不知道,一点不知道,怎么?父亲被抓走了?”
周云卓见自己的丈夫没有一丝的紧张,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可现在不是跟他讨论态度的问题,最紧要地就是弄清父亲的下落,“是的,昨天下午我父亲被抓走了,被带上一辆吉普车,到现在音讯全无,我妈都快急死了。”说着周云卓的眼泪又掉了下来。
“宥金,你门路多,消息也灵通,你帮着问问,我爸被抓到哪儿去了?”周云卓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似的。
“现在形式很紧,想要知道父亲被关在哪里还是有难度的。”何宥金面露难色说道。
“宥金,你可不能不管啊!现在我们全家人都指望你了,宥金,你不是一直说你们领导对你不错,你可以拖他打听一下,宥金?”周云卓央求道,两只胳膊紧紧地握住丈夫的胳膊,像揪助一根救命的稻草。
何宥金一用力,甩开了妻子的手,她握痛了自己的胳膊,“我没说我不管,可眼下,你也要看看形式,一不小心我也会跟着栽跟头的!”
周云卓感觉到了丈夫冷漠的态度,与之前截然不同,可为了父亲,周云卓顾及不上那么许多,继续央求道:“宥金,你去问一下,也许会打探到什么消息呢?”
何宥金脸色变得难看,但转念一想:自己的老丈人也许很快就会被放出来呢?老丈人那样厉害的人物应该没事,想到这儿何宥金皮笑肉不笑地说:“我暗地里打听一下,放心吧,老婆!”
周云卓很讨厌何宥金瞻前顾后的样子,周云卓很清楚自己的丈夫在单位里虽然是个副手,即使是上级对他也很客气,全仰仗着自己的父亲,可看着丈夫的态度明显是在敷衍自己,周云卓心里憋着气,却不好发作。
何宥金也看出自己的妻子对自己的态度不满,连忙赔笑道:“云卓,你父亲会没事的,不要太担心,可别动了胎气啊!”
看到自己丈夫在这时候还能笑得出来,心里更是气,她扶着隆起的肚子,走到自己的房间,侧着身躺在床上,想一个人静一静。
翌日清晨,周云卓早早地起来,煮好了白米粥,又摊了个鸡蛋,煎了两条咸鱼,何宥金喜欢吃咸鱼,以前他家的条件不好,说只有在过年的时候家里才可能吃到咸鱼,周云卓在以前,很少去厨房,每次下班,何宥金早早地就去了厨房,今早,周云卓破例为何宥金做了顿早饭。
“宥金,吃饭了!”周云卓一手扶着肚子一手端着盘子,喊着还在睡觉的何宥金。
何宥金起来后,来到厨房,见妻子正把菜端上来,何宥金有些惊喜,闻到了咸鱼的味儿,一下来了精神,何宥金太喜欢吃咸鱼,可以前周云卓特别讨厌咸鱼的味儿,她只喜欢吃鲜鱼,越鲜越好,说咸鱼有腥臭味,没想到妻子一大早就为自己煎了咸鱼,油汪汪的、金灿灿的咸鱼。
何宥金洗了手,来到桌子旁坐下,有点不自然,结婚三年了,还是第一次吃云卓做的早饭,有些不在习惯,可心里想着自己会习惯的,在老家,讨了媳妇就是给自己做饭的,想到这儿没有了包袱,心安理得地吃了起来。
云卓虽然不做饭,但炒的菜还有煎的鱼都非常的好吃,“云卓,你煎的咸鱼味道还真不错啊!”说着把一整条鱼肉放进了嘴里,很享受地吃了起来,周云卓在煎鱼之前把鱼刺剔了出来。
“宥金!”周云卓满脸堆笑,虽然在这时自己是笑不出来的,可云卓不得不笑着说:“你今天去打听一下,看看是否能打听出我爸的一点消息。”周云卓心里急得像着了火,可她还是要压制住自己的火气。
何宥金又喝了口粥,吃口馒头,在没结婚之前,何宥金连馒头都吃不上,结了婚之后,好吃的东西多了,可何宥金始终无法忘记那种饿得饥肠辘辘的感觉,好像自己的肠子都搅在一起,何宥金一直记得贫穷是最大的罪恶这句话,也体验过世界最可怕的感受就是饥饿,贫穷让他难过,难堪,抬不起头,不过贫穷的日子可算是一去不复返了。
“我会的!”何宥金一边吃一边嘟囔着,筷子始终停不下来,这顿饭让何宥金吃得舒心多了,比往常的任何一顿饭吃得都舒心。
见丈夫答应了,周云卓的心稍稍放下了些,可她现在很担心自己的母亲,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在丈夫上班之后,周云卓就去了娘家,可还是一点消息也没有。周云卓告诉母亲说何宥金会帮着打听消息的。
何宥金来到了单位,那个买单卡录音机的张为民早早地来到了单位,他是办公室里最小的,之前也是最勤快的,以前来到单位,总是先把热水打好,然后再为大伙倒上热水,再去工作,每次都是为何宥金最先倒好热水。
何宥金吃了太多的咸鱼,口喝得厉害,他已经习惯了坐到了椅子上,拿起杯子准能喝到热水,他又像往常那样拿起了杯子,却吃惊地发现自己的杯子是空的,又晃了几下,的确没有水,何宥金看着对面,自己的上级,他的杯子却是满的,何宥金脸拉得很长,没好气地喊了一声:“张为民!”
张为民的手里正拎着热水瓶,走了进来,问道:“何宥金,什么事啊?”
何宥金听着称呼也不对,以前他见到自己都是毕恭毕敬地称自己何副主任,在没有人的时候还称自己是何主任,说自己能升正主任是迟早的事,何宥金把杯子往小张的面前一推,说:“小张,你是不是忘给我倒热水了?”
何宥金刚说完,小张轻轻地“哼”了一声,“热水,那都是小资主义,要热水呀,自己打去!”说完就走了。
何宥金听了之后非常地气愤,觉得像小张这种人就是狗眼看人低,典型的墙头草随风倒,何宥金低声地骂了一句,“混蛋,王八蛋,真是瞎了他的狗眼!”
刚骂完,自己的上司黄主任进来了,他听到何宥金嘟囔了一句,教训道:“怎么了,对人民群众不满意吗?你这样可是拉开了阶级仇恨啊!”
主任的话让何宥金吓得打了个哆嗦,非常时期,一定要非常谨慎,何宥金连忙笑嘻嘻地说:“哪有的事!今早上班时被一条狗追着咬,刚才想起来还有气,哪里是对群众啊,我说的是那条狗,黄主任。”
“嗯,那就好,昨天收到了一个文件,是有关你的老丈人的,问题比较严重,你现在可要注意你的一言一行,千万不要受他的影响,走资本主本道路。”黄主任好意提醒道。
何宥金心头一凛,腿肚子都发软,口里却提高了声音说:“请主任放心,我坚决站在群众队伍的一边,坚决与我的老丈人划清界线,请领导还有同志们监督!”
何宥金想起早晨妻子的嘱托,可看了一眼黄主任,面色铁青,他放弃了,此时,他要拉开与老丈人的距离,千万不能让任何人给自己小鞋穿,想到这儿,何宥金放弃了打听老丈人下落的想法。
“好,好,你写出一份保证书,誓死与你的老丈人划清界线,然后在下午的大会上给大伙读一下。”说着黄主任就坐了下来,拿起杯子喝着热水。
“是的,黄主任,我马上就去写!”何宥金坐在椅子上,开始搜肠刮肚地措辞,力求让同志们看出他的决心和忠心。
何宥金写着写着又渴了,想起妻子今早为他煎的咸鱼,同时也想起妻子的嘱托,他现在有些后悔,不该吃那么多的咸鱼,导致他总是想喝水,特别的难受,像猫抓了一般,他忍住不喝,何宥金此时更没有胆量去打听,原本想托黄主任帮着打听一下,看眼下的形式也是不容许的,何宥金只好老老实实地写保证书。
何宥金一整天都过得诚惶诚恐,在下午的大会上读了保证书,得到了黄主任的表扬,心里还能踏实些,下班时何宥金的腰杆挺不直了,觉得有些腰疼,又酸又痛,看着张为民不停地自己面前晃悠,像苍蝇一样,何宥金不敢怒不敢言,只顾做自己的事。
下班回到家里,一进门就看到了自己的丈母娘,十分地不快,不得不打招呼,“妈,你来了,小妹也放学了?”
周母见到何宥金非常的高兴,因为云卓已经告诉她,何宥金下班时一定会带回来好消息的,周母一直满心欢喜地在等着,已经两天的时间没有丈夫的消息了,周母的心一直悬着,周母见到女婿,连忙问:“宥金,云卓说你今天会去打听你爸的消息,怎么样?有结果吗?”
何宥金面露出难色,也有些愧疚,对于周母,一直对自己像亲儿子一般,而自己却没有打听到一点消息,何宥金叹了口气,“妈,我去了,没人,所以一点爸的消息也没有。”何宥金看上去既愧疚又难过。
周母长长出了口气,心情更加地悲伤,但在孩子面前,她要表现得更坚强,即使此刻她的心里是那么的难过,但她还是坚信,自己的丈夫一定会回来的,不会丢下她和孩子不管的。
过了好一会儿,周母方才说道:“知道了,没事,你爸吉人自有天相,不会有事的,云卓,那我和小妹先走了。”
周云卓一眼看出丈夫根本没去,他说话时眼睛一直在闪烁着,没有底气,丈夫不太会撒谎,周云卓又气又恨,想着把母亲和小妹送走再说,她连忙安慰道:“妈,咱们再想别的办法吧,先别着急,也别上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