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疑神疑鬼
第十三章
疑神疑鬼
从疑神疑鬼的表现来看，程立明似乎有病态心理，可是要从他极其无耻地把与彭芳上床的事公示于他人，甚至厚着脸皮告诉彭芳的父母，这用病态两个字怕就很难解释了。那只能说是心理黑暗。
程立明是机车厂的钳工，长得挺魁梧，很像个男子汉。他和厂办的打字员彭芳相爱，爱得几乎每时每刻都想着她。彭芳长得苗条俊秀，又会打扮，再加上在办公室工作，不经风雨，所以更是细皮嫩肉地惹人爱。她也很爱程立明，有时到车间送个报表什么的，总是愿拐个弯儿到程立明工作的案头说两句话，临走时瞅别人不注意，便迅速塞到程立明嘴里一块糖，让程立明甜半天。而且，每天下班彭芳都亭亭玉立地站在厂门口等程立明，两人双双去逛商店或是去卡拉ok唱歌跳舞。人们望着他俩的背影羡慕地说：这可是天生的一对呀！
但程立明的心里却不是这样乐观，他总觉得他和彭芳的爱情有危机感，总觉得有一天彭芳会另有所爱，抛弃他而去。为此，他时时刻刻地紧盯着彭芳的一举一动，只要彭芳和哪个男人说句话或礼节性地打个招呼，他心里都难受和不安。可能造物主在安排上有失协调，给了程立明一副高大的身躯，却装进一个小心眼。
程立明想：彭芳在厂办公室工作，成天接触的都是干部，怎么会爱他这个“黑手爪子”的工人呢？程立明想：彭芳很讲究化妆，每天打扮得那么漂亮，这是什么意思？是不是她还想吸引比他更好的小伙子？程立明想：给厂长开车的小李是厂长的什么亲戚，经常看到小李对彭芳眉来眼去的，是不是他们之间已经有了什么内容？程立明想呀想，程立明没完没了地想，越想越感到事情不妙。
他把他忧心忡忡的心事对车间里的大张讲了，大张已经结婚，是个过来人，而且又是个直畅子，他不假思索地说：“你考验一下她，就说马上登记结婚，看她怎么回答。”程立明照着大张的话去做了，他在星期天把彭芳约出来，用郑重的口气对彭芳说，由于老父亲老母亲着急抱孙子，要马上结婚。彭芳说她没有意见，但她的父母可能有麻烦，得慢慢做工作才行。程立明立即疑心大增，觉得彭芳心中有鬼，便很不高兴地说彭芳对他不忠实，不坚决，不是真正地爱他等等，彭芳说我确实是对你一心一意，登记结婚是人生的大事，不能这么急，父母认为我还小，才工作几年就结婚有些早，这种心情是可以理解的。但我会说服他们，他们也会改变态度的。为了自己的恋爱婚姻惹父母生气，家庭不愉快，将来日子也过不好，何必呢！
彭芳并不是个轻浮的姑娘，她对程立明说的话也确实是真诚的。但小心眼的程立明却不相信，心里疑疑惑惑地又去找大张。大张说你他妈的真是个笨蛋，你不会再进…步考验她，就说暂时不结婚可以，但她要是真正对你好就和你上床，真和你上床，生米傲熟饭，她就跑不了啦；她要是反对，就可以看出分晓了！
疑神疑鬼的程立明果真照着大张的办法去做了，他把彭芳约到自己的小屋里，说了半天亲密话后，就要求彭芳和他上床。彭芳开始很紧张，不答应。程立明急了，就想使用蛮力迫使彭芳就范。彭芳挣扎了几下，心想，反正早晚我都是程立明的人了，就依他吧。为此，她不但不挣扎了，反而非常温柔地顺从了程立明的要求。另外，现在社会开放，彭芳的一些女朋友和男朋友的现代式感情生活，她也早有耳闻。所以，在程立明面前脱光衣服时，她几乎都没想到害羞。应该说这回程立明该放心了吧！但事情并没有这撵简单，小心眼的程立明还是继续疑神疑鬼。他又觉得彭芳和他上床太容易了，一个没结过婚的女人第一次和男人干那个事，怎么会这么从容，这么简单？
程立明又去找大张，大张对他说，你这个傻瓜，既然上了床，你还看不出她是个处女吗？程立明说当时我也挺慌的，害怕父母那边听见，稀里糊涂地就完了事，哪有思想准备去观察她是不是处女……大张说：“行了，你小子得了便宜别再卖乖了，以后少想三想四吧！”
但从此，程立明不但想三想四，甚至还想五想六了，对彭芳更产生了不信任感。
程立明因为心里老是升腾着危机感，干起活来也丢三落四，回到家里也坐立不安。他觉得自己不能坐以待毙，要来个主动攻击。于是，他就经常从车间溜出来，到厂办公大楼门前胡乱地转悠，以期发现彭芳对他不忠的蛛丝马迹。这种主动攻击确实有效果，他发现彭芳有时出去办事，如买纸张和打字用品时，只要厂长的小轿车在家，她就总是愿坐厂长的小轿车去。更不妙的是，那个司机小李也愿意拉彭芳出去办事。看到彭芳从办公大楼走出来，小李就打开车门朝彭芳招手：“小彭，去干什么？我送你！”彭芳便笑嘻嘻地跑过去上车，并且和司机小李谈笑风生。
看到这个场面，程立明气得不行，他真想从楼角后面冲出来，对这两个狗男女大喝一声。其实，他早就对司机小李不放心，眼前看到的事情，正与他平日的怀疑不谋而合。他气坏了，晚上约会时同彭芳大吵了一场。彭芳没想到她坐厂长“蹭车”，会被程立明看得那么清楚。一个打字员坐厂长的小车，本来也是件违犯厂纪的事，所以，彭芳有点愧疚地对程立明说：“好啦，你别生气，我以后不坐厂长小车就是了！”说完，还亲切地在程立明额头上亲了一下子，表示歉意。
程立明并没相信彭芳的话，还是继续溜出车间跟踪彭芳。但彭芳确实说到做到，真就不再坐小车了。而且有一次小李朝彭芳一个劲地摆手，要她上车，她立即婉言拒绝，程立明在一旁很得意，认为彭芳还可以。可是没几天，他的疑心又升腾起来，并又多次地溜到厂部办公大楼那儿去“侦察敌情”。没想到，他竟又一次发现彭芳坐进小李的车。而且小李和彭芳两人一起从办公大楼走出来，一面嘻嘻哈哈地说笑，一面上了小车。晚上，程立明又妒火中烧地向彭芳发难，要她交待清楚。彭芳说这次是特殊情况，是厂长要她坐的小车。因为厂长的秘书小孙病了，有一个急件必须马上送到局里，所以厂长要她把文件打完后直接坐小李的车送到局里。厂长怕彭芳误了送急件，还把司机小李叫到打字室等着。彭芳说的和程立明看到的是相符的，但程立明总觉得不对劲儿，反复坚持着说彭芳和小李有关系，说彭芳和小李的眼神都不正，一个是那样甜蜜蜜的，一个是那种色迷迷的。彭芳听后气得哭笑不得，她说小李确实对她挺好，但她决没有这个意思，而且她已多次向小李明确表示她和程立明的对象关系了。程立明还是不信，非要彭芳说实话。彭芳说她说的绝对是实话，要是有一句假话走路被车撞死。程立明就是不饶她，最后逼得彭芳哭起来，说我把身子都给你了，你还这样怀疑我……程立明这才悻悻地说以后看彭芳的表现，如果再有一次看见她和小李怎样，就不客气了。
彭芳确实按程立明的要求做了，她在工作中尽力地躲着和司机小李见面。她甚至偷偷地对小李说了她的苦处，诚恳地希望小李理解她，以后别和她来往。在改革开放的今天，彭芳对程立明的爱情，能做到这种几乎是封建主义的“愚忠”，简直就有点可怜了。可心胸狭隘的程立明还是继续折磨着她。他看到彭芳确实不再与司机小李来往，心里刚要解除怀疑，可不由地又一想，难道他们真的不来往了吗？大概是以另一种更隐蔽的形式来往吧！他三琢磨两分析，竟开始怀疑彭芳与小李之间暗暗有书信来往。越这样怀疑他就越觉得有问题，久而久之，他就信以为真了。
终于有一天，他满腔怒火地找到司机小李质疑。小李正在那里擦车擦得挺累，听到程立明在一旁说一些昏话，气就不打一处来，对程立明斥责道：“你整天特务似的鬼鬼祟祟，还像个男人样吗？说实话，彭芳怎么瞎眼跟了你！”程立明火了，同小李对骂起来，最后，他得意洋洋地对小李说：“彭芳已叫我干了，难道你想当什么‘二锅头’吗？”小李更火了，也同程立明对骂起来。不过，小李毕竟比程立明多读了两年书，他还是挺理智的，他说你程立明压根就没资格也没水平爱彭芳，他说彭芳要是和你这样卑琐的男人生活在一起绝对不会幸福；更让程立明吃惊的是，小李说他过去其实还没有勇气爱彭芳，现在看到你程立明这副丑恶的嘴脸，倒来了向彭芳求爱的勇气了！
程立明气坏了也吓坏了，第二天一早就赶紧找彭芳，谁知彭芳第一次不给他回电话也不给他回传呼。程立明急了，到厂办打字室堵彭芳。可他万万没想到，一向对他温顺的彭芳却冷淡地说我工作正忙，便不再理会他。程立明想，彭芳既然已跟他上床，肯定是自己的人了，最终不会怎么样的。可他没想到，彭芳竟一连许多天也不理他，任他千呼万唤地恳求甚而哀求了，彭芳还是岿然不动。这种突然变化并变化得这样坚决的态度，使程立明恐慌不已，并有些绝望。急得发疯之时，程立明终于想出了个办法。他星期天提着重礼，硬着头皮来到了彭芳的家。彭芳看到程立明来她家，就从后门躲走。程立明明白彭芳会躲走的，但他并不在意，因为他是来找彭芳父母的。彭芳父母对程立明与女儿的爱情并不太支持，见到程立明提着那么多的礼物来看他们，顿时感到有些不知所措。程立明说我是在万般无奈的情况下来向你们求情的，接着他就对两个老人诉说对彭芳的感情，并说彭芳和他早已“怎么怎么”，也就是说生米已经做成熟饭了！彭芳父母大吃一惊，他们没想到女儿和程立明感情到了这么深的地步。气愤之余，看到程立明可怜巴巴的样子，不好发作；他们痛恨不已，女儿毕竟是心上的肉，又能怎么样？老两口想来想去，既然事情都到了这个份上，再加上平日里女儿回家老是说程立明的好处和优点，也就当场表态支持他们的婚姻。程立明高兴得不行，差点就要跪下磕头喊岳父岳母大人万岁。
程立明觉得自己手中有了“尚方宝剑”，第二天便理直气壮地在工厂大门口堵截彭芳。
但下班的人群都走光了，还不见彭芳的踪影。正当程立明要到厂部办公大楼找时，彭芳和司机小李走出来，他们完全像一对情侣，互相依偎，窃窃私语，样子十分亲爱。程立明觉得自己是不是花眼了，当他揉了好几下眼睛，看到的还是彭芳和小李在亲密依偎时，几乎就要发疯。他冲上去大喊：“彭芳，你父母已经同意我们结婚了！”
彭芳冷冷地说：“你说对了，我父母确实同意咱俩结婚了，但遗憾的是，我不同意。”
说完头也不回地和小李一起上了小车。小李得意地按了一下车笛，似乎在炫耀他的胜利。程立明不顾一切地追上去，高喊：“彭芳！”但小车越跑越快，两条腿的他大概永远也追不上四个轮子的汽车了。
疑神疑鬼的程立明终于把所爱的彭芳折腾到与别的小伙子依偎在一起，这才知道大事不好，撒开两腿不顾一切地去追四个轮子的汽车。当然他永远也追不上，这真令我高兴。坦率地说，如果我要是认识他们，即使是没有那个司机小李，我也会去做彭芳的工作，叫她坚决地离开程立明，否则彭芳这辈子的生活是不会幸福的。
一个人要是老疑神疑鬼的，那实在是讨厌，特别这个人是男人，那就比讨厌还讨厌。这种不健康的心理恐怕怎么劝说也白搭，这不仅是个意识问题，恐怕还可能是病态，只有送进神经病医院才能解决问题。可惜，我们落后而粗糙的生活环境，还没有能力去顾及这么细致的问题。只能使一些实际上心理不健全的人胡乱地搅合，弄得我们的生活中特别是我们的爱情生活中，盛产莫名其妙和难以置信的悲剧。不幸中的万幸，是彭芳离开了程立明，倘若她要是与程立明结婚，那可真就倒了大霉。漫长的日子里他们可能每天都在要死要活地折腾，折腾和被折腾的人都得少活二十年，其实还真不如早死了好。
我之所以这样说，就是还有无数个并没有摆脱程立明的彭芳，这种成年累月处于战争的家庭，街道干部解决不了，派出所解决不了，邻居和朋友们也解决不了。最后只有折腾得两败俱伤或各奔东西，大概才能消停。有些情感中的矛盾，不是用思想教育和相互理解就能化解的。像程立明这样的人，从疑神疑鬼的表现来看，似乎有病态心理，可是要从他极其无耻地把与彭芳上床的事公示于他人，甚至厚着脸皮告诉彭芳的父母.这用病态两个字怕就很难解释了，那只能说是心理黑暗。
生活中的程立明在追不上汽车轮子之后，并没有罢休，他竟然去厂领导那儿闹，去法院告，说司机小李是第三者插足。这就不仅使人觉得他可恨可厌，而且还有点可怜和可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