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开不起玩笑的小胖子
白剑投来惊诧的眼神：“你家卖卤肉的啊？”张超道：“是啊，你想吃吗？”白剑翻了一个大白眼道：“我是回民啊，吃什么卤肉。”“卤肉的种类可多了，也不是只有你想的那些。”“那也都是一锅烩出来的吧？不会串味？”“想吃就说，不吃拉倒。”
白剑舔牴嘴唇，显然很是有些心动：“都有啥啊？”“你敢吃，我回去就告你的状。”白灵一旁威慑道。白剑缩了缩脑袋，和张超对了一个眼神。“那改天我再请你。”“改天也不行，身为回民，特别你又是尊长家的亲属子嗣，就要有高尚的思想觉悟。”
“行了，我不就是问问嘛。”白剑缩着脑袋一副窝囊相。“想想也不行。”“真像。”张超冒出了这么一句话来。“什么真像？”“你和你爸真像。”“我长得像我妈。”“我是说怕媳妇。”“啊？有吗？”“嗯。”
白剑抖擞下身体，但不过和白灵对视了一眼，便立即就败下阵来。“那不去我家吃，去你家吃也行。”“行啊，没问题。”白剑爽快的答应道。“你好意思去白剑家吃啊？他跟你出去一趟手伤成这样，你补偿他多少。”
听闻这话，白剑陡然间就像是换了一个人，卷缩成一团的身体，缓缓抬起头道：“你咋啥都说啊？”白灵没有意识到白剑情绪的转变，仍自刀子嘴不停道：“怎么，我有说错吗？你看你这手……”
白剑的语气更显冰冷，就此打断道：“我和我兄弟的事情，轮不到你来管。”白灵陡然住口不言，目光怔怔看着白剑，显然是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白剑继续道：“不顺眼我兄弟，你现在可以回去了。”
白灵的眼眶开始发红，继而涌出泪滴，强忍着没有掉下来：“白剑！”“滚！”白剑的头又低了下去，但无形中的气势却拔高如山脉。白灵站了一会，跺跺脚，走了。白剑重又抬头，对张超凄然一笑：“别介意她说的话，我，今晚，去你家吃饭睡觉。”
张超抬手推了他一把，将白剑推了个屁股蹲：“行啊！”傍晚依例帮老头儿收了摊子，三人一路走一路聊。“你小子，脸色还是差啊？”“嗯，家里有个病号。”“悠着点。”“我倒是想。”“你俩说的啥啊？”“鬼画符。”“哦，那还是算了。”
回到家，这一顿晚饭却是热闹而丰富。老张两口子去街上摆摊了，家里一群年轻人围着饭桌上的搪瓷盆大快朵颐。搪瓷盆里装着各种各样的下水卤味，还有味道好却很难卖上价钱的小乌龟，一斤以上的也就是个两角钱一斤，一斤以下的谁买卤肉，也就当做搭头送了。
少年人百无禁忌，一个个吃的欢实，满嘴流油。白剑起初还在客气，但架不住劝的人多，所以也就放开了。期间众人谈到开学后报复的事情，白剑自告奋勇插话道：“有用得着我的地方，说一声。”
他这一表态，顿时惹的饭桌上多数人都笑了起来。“你才多大点啊？”“我们的事情，你小孩插不上手。”“歇着吧。”“就你这样的别说帮忙，我一个人就顶你两三个了……”
众人说的开心，口里也没个轻重，不料白剑沉默一会之后一摔筷子……众人悚然一惊——白剑长吁了一口气之后，又平静下来，起身对张峰张伟歉意的点了点头：“对不住，大哥二哥，我吃饱了，先走了。”
转身而去。张超抬眼瞧了一眼敖磊，也跟着出去了……屋里沉默片刻，便又热闹起来。“这小孩谁啊？”“脾气还不小。”“说笑几句就这样了？”“开不起玩笑哈……”“不好玩。”
敖磊一言不发，手里筷子也放下，静静的听着他们说，直到众人都意识到气氛有些不对时，才陆续小了声音，继而沉默下来。“都不说了？好，那该我说了。”
敖磊环视一周，语调阴沉道：“知道这是谁家吗？我干爸干妈的家。知道那小孩是谁的朋友吗？我这条命都是大哥二哥他们救的，你们可好？三弟的朋友来家吃顿饭，就让你们都踏马气走了，还在这咧咧咧，干啥呐？是看不起三弟，还是看不起大哥二哥，我？”
有人嘟嘴轻声回应一句道：“我们不就是随口说说嘛，也没谁真的就……”敖磊一个眼神杀抛过去，那小弟顿时不言语了。气氛压抑沉闷到让人难以呼吸。这时，张峰敲敲桌子，说话了：“我知道，你们都是无心的，看那小孩年龄小，随口调侃几句，就是个玩笑话。”
顿了顿，又道：“我问一下，你们谁家里有电视的吗？”这个跨度有点大，让人有些摸不着头脑，但还是有人回道：“我家里有一台，十四寸，黄山牌的……”张峰摆了摆手，轻笑道：“那个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们不看电视的吗？”
众人面面相觑，家里有电视那人不明所以道：“看呐？”“本地台新闻看不看。”“看呐。”“前几天有个新闻知道不？”“新闻，啥新闻？”“少年人路见不平，见义勇为。”那人愣怔片刻，顷刻恍然道：“哦……哦哦，我想起来了，想起来了！”
众人都将目光汇集到他身上，纷纷道：“啥啊？”那人此时激动莫名道：“哎呀，我们真是糊涂啊！刚才那小胖子，那小胖子，他就是见义勇为的小英雄啊！”“啊？”众人皆惊，纷纷张大了嘴巴。
“现在知道了吧？具体的细节你们又知不知道？那天他们是和几个人斗？”众人都不语，静静的听张峰说。张峰点了点头，继续道：“六个！三个和你们年龄差不多的，三个年龄比我都大的社会混子。”
众人下巴都要掉在地上。张伟插话补充道：“他们这边四个。”张峰看了一眼张伟：“就算是这样，六个人，你觉得能不能打得赢？”张伟不服气道：“听说白剑是拿了刀子的。”“听谁说的？”“老三啊。”“那白剑的刀子是哪儿来的？”“从对方手中夺过来的。”
张峰住口不言。众人此时想起白剑包的粽子一样的手，不由倾佩之情油然而生。“要是我拿着刀子，也能对付几个人嘛，老三不是还说了吗，要不是派出所巡逻的车子路过，他们可就惨了。再说，白剑掰腕子还掰不过我呐。”张峰皱了皱眉，打住他的话道：“行了！”
继而不再这个话题上继续纠缠：“那你们又知不知道，白剑是回民？”众人摇头。“他今天来坐下之后，你们劝着让他吃卤肉，他有没有不高兴？或明确拒绝，不给谁面子？”众人回头想想，一个个都有些惭愧起来。
“现在，还有谁说，白剑是气量小，开不起玩笑吗？告诉我。”众人纷纷低头，再没有一个心中不忿。“换位思考的话，那样的情况下，还有谁能坐的下去？要我看，摔筷子真是轻松的很了。”张峰笑道。
有人站了起来，二话不说，‘啪’的就是一个巴掌打在自己脸上：“我踏马，真不是个玩意。”其余人也有样学样，一个个站起来自打耳光，还有人想要表现的更狠辣一些，以示歉意，但被敖磊厉声制止了：“够了！别踏马不知好歹！”
“人家今天给足了你们面子，一个个还人五人六的，说话不知道轻重，明个，都给我去白剑家道歉去，听见没！”张峰摆了摆手，抄起筷子点了点搪瓷盆子道：“行了，知道问题出在哪儿就好，又不是外人，非整的一帮人都去，是要让人家摆一桌回请我们吗？”
晚上，八九个少年人挤在两个房间的三张床上，倒也不算太拥挤。没到十二点，便又都热的爬起来，在张伟的带领之下，掀了席子枕头，拎着网兜插杆，拿了盐巴佐料，去河畔捉青蛙去了，这一晚，快活而又充实……
凌晨四点多，张超就被院子里凄惨的羊叫声吵醒了。起来到院子里，白剑果然拿着刀子在他哥哥的帮衬下准备下手了：“别叫了啊，又没吃过苦，临到头了不过只是一刀而已，别怕啊，很快就好。”
说着话，右手里刀子抵着羊的腮下，也不见怎么用力，倏然没入。那只羊的眼睛瞳孔猛地一缩，死死的盯着石板下的地面某处，继而扩散开来，很快便没了动静。“看吧，我的手艺可是很利索的，走好喽。”
接下来的事情，白剑就不方便动手了，转过头来，笑着和张超打了招呼。张超在大门的另一边压水井处打了水简单洗漱了下，也过去和白剑的家人见礼说话。“小超见过杀羊没？”
白剑的父亲手里忙活着剔羊，嘴上招呼道。“人家街面上人，你以为都像我们庄户人家，啥活都干？”白剑的母亲在一旁的架子上摆弄腥气扑鼻的铁钩道。白剑的哥哥笑笑倒是没说话。
“头次见呐。”张超笑道。“怕不怕？”“哈哈，还行。”“敢不敢杀？”“敢是敢，就是有点不忍心。”“哈哈……”白剑一家人都笑了起来。早餐吃过烙饼、烩羊杂，白剑领着张超出门就往庄里深处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