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0.霍奴闹事
晴方好的天气,客舍的生意也好。
塔尔琪忙来忙去,光洁的额头上已微微有些汗滴,她却无暇擦去,任由汗滴凝在额头,光影交错中有如镶了水晶一般,煞是好看。送完一桌酒菜,她见公孙破奴朝她招手,便跑到柜台前,朝着对方灿然笑问:“阿奴哥,什么事?”
公孙破奴没吱声,而是捧着一碗水递到她面前。塔尔琪欢天喜地地接过,扬起头一饮而尽,放下碗还没有说话,那边就已经在叫着“胡姬呀上酒!”“小胡姬呢?快来”……
塔尔琪拧了拧好看的眉,有些不耐。以前这里有丹琳和阿朵,虽然她们不善于迎客,但好歹能帮上忙,现在丹琳走了,阿朵要照顾小表弟,一般不来,这里只剩下她一个小胡姬。
有些客人欺负她年少胡女,也打听不出来这家店的老板,认为也就是个生意人,便想趁机占些便宜。有一次塔尔琪的手被个醉汉抓到就要啃,小姑娘急了随手就是一巴掌,直接将那人掀在地上。醉汉在哄笑声中就要动手,塔尔琪朝他脸上就是一脚,直接踢掉两颗门牙,这些个看客这才停下哄笑,知道这小胡姬不好惹。醉汉在那里鬼哭狼嚎,被下楼的阿冬提着腰带扔了出去。
经此一出,这些人再也不敢对塔尔琪动手动脚,当然调笑还是免不了的,塔尔琪也只能忍着。
公孙破奴自然看出她的不悦,开解道:“最迟明日这里就来两个伙计帮忙,到时你还只在那里卖酒就好,其他不用管。”
塔尔琪一听眼睛就亮了,笑得露出兔子牙,道:“多谢阿奴哥。”
“小胡姬,快上酒,都没有了!”
“来啦来啦!”塔尔琪清脆地应声,转身去送酒。
公孙破奴温柔的目光一直跟着她,直到一驾马车停在客舍前。
这辆车不大,但车马装饰都透着华贵,那金灿灿的竹节和当卢能晃得人睁不开眼。在长安,权贵有的是,但是没事这么扎眼出来晃的很少。
公孙破奴正在想这是谁家的车,就听身旁有了动静,回头一看,竟然是索勒。他也看到了这驾扎眼的马车,轻声问道:“谁家的?”
公孙破奴没理他,只见从马车上下来一人,只看一眼,公孙破奴道:“冯子都。”
“冯子都是谁?”索勒想想,长安城好像真没有姓冯的权贵一族啊。
公孙破奴瞥了他一眼,很是不屑地回道:“少郎君,您别总光顾巴结权贵,也认识认识下面的,行不?”
“哪个巴结了?”索勒瞪了他一眼。
从在阳关外受伤到现在,大约有两年的时光,他身体终于好得差不多了,这几天正在傅量子的帮助下,恢复身体的韧度和力量。
公孙破奴当然知道,只是他想打趣而已。这会儿的功夫,那人已经走进酒舍,一身蓝缎暗花的锦袍,衬着此人肤白貌美大长腿!
这人不难看,但索勒怎么看怎么觉得别扭。
“这货是从哪个南楼里跑出来的?”索勒没好气地问。
“你说话小心点!这冯子都的南楼可是大司马府。”公孙破奴索勒不可信的眼睛,点着头解释:“冯子都,霍大司马的宠儿。”
他们所说的南楼其实只是一种戏称而已,“南”对“男”,长安权贵一直盛男风,章台那边也有一些倌楼,但名字既要一眼看出不是普通的妓馆又要雅气,所以都在名中加一个“南”字,什么“南子衿”,“南临风”,“南娇”之类的,叫白了就通通叫南楼。
索勒确实不知道霍光还有宠儿,不过也终于明白自己为什么看这货如此别扭了。
冯子教进了酒舍后,眼睛一直看着忙碌的塔尔琪,早有小伙计迎上,他却斥道:“滚一边去,让那个小胡姬过来带路,本郎君要个雅座。”他虽说话粗鲁,但出手却不小气,直接扔给小厮一串钱。
公孙破奴一个示意,小厮这边转身离开,塔尔琪已经走过来道:“这位郎君,今日客多,雅间已经满了,不过二楼客小,有几个非常好的位置不比雅间差,不要奴家带郎君上去看看?”
冯子都上上下下扫了又扫面前的塔尔琪,笑道:“烦请胡娘子带路。”
塔尔琪在前面领路,目光瞥到柜台,看到索勒立刻笑了。心情愉快,嘴巴就更甜了,一边走一边道:“郎君上楼慢些,您是要临街看人的,还是要窗在后清静的?”
冯子都很是随意地回道:“随意,胡娘子随自己喜好吧!”
他二人说话,索勒听不到,却能看到冯子都的表情形态,这冯子都一直盯着卡尔奇的背影,目光猥琐。
“这家伙没憋好屁!”索勒嘟囔道。
“上去看看!”公孙破奴说完,二人转身挑帘儿进了内间。
这里明是给店中伙计休息喝水小憩的地方,实则也是另一条上楼的路,当然,这路也只能是给武艺高强的人准备的。比如这二位,身体往上一窜,手搭木栏,再灵巧一跃,就分别上了二层,比那二位爬楼梯的还要快。
现在还没到饭点,二楼的人也不少,很多雅座并没有关上门,吵闹喝酒声此起彼伏。冯子都被带到临窗的位置,这片没有什么人,外边小风吹着,确实还算舒服。塔尔琪去取酒,却见索勒和公孙破奴已站在二楼,她茫然地眨眨眼,也没有过问,走到冯子都面前,将酒放于桌几上。
冯子都倒了满满一碗一饮而尽,然后眼睛跟着塔尔琪转。
又是三碗下肚,冯子都盯着塔尔琪叫道:“胡姬,上酒!”
塔尔琪拿了一壶酒走过来,道:“酒多伤身,郎……”她刚开口,冯子都的手突然搭在她的手上,惹得塔尔琪的俏眼瞪大,一下冷了脸,将手收回。
公孙破奴一直盯着这里,眉毛一挑就要过去,被索勒一把拦下道:“再等等,塔尔琪可不是善茬。”
果然,塔尔琪冷着脸站起身来,因为动作过大,耳上带的两颗珍珠耳坠摇晃很大,已经打到香腮之上。
她转身要走,冯子都却叫道:“小娘子莫走。”他起身拦下塔尔琪,急急道:“自上次见到小娘子,子都是寝食难安,眼里梦里都是你,小娘子和子都走吧,子都一辈子疼你爱你,把你放在心尖上。”
他说的声大,位置又正,这一出令所有二楼吃饭的人停下酒著,纷纷起身看着热闹。
塔尔琪朝天白了一眼,没好气地道:“郎君您喝多了,我叫小二哥送您上车吧。”
“不要走!”冯子都身体一歪正倒在塔尔琪的面前,他爬着半跪在塔尔琪面前,手不知在怀中鼓捣什么,一会儿竟然拿出一片精致的小铜镜来,手颤微微地就要往塔尔琪的裙绫带上系。
这是要“结连理”的意思,塔尔琪就算再不懂中原事,也知道送自己东西是不能要的,更何况是亲自系在裙上。她往后一退,避开冯子都的手,冷道:“郎君这是何意?”
冯子都抬着眼,因为酒劲的缘故,本来俊朗的脸看起来十分猥琐,他伸着胳膊,若不是塔尔琪躲得远,恐怕都要抱上腿去了。冯子都“万分委屈”地道:“小娘子,小娘子,你就……从了我吧,我回去就……休了那婆娘,从了我吧!”
原来还是个有家室的,索勒翻了个白眼,公孙破奴道:“这是喝醉了,小三子,把他弄下去。”
这边塔尔琪听了他的话,不屑地“哼”了一声,冷冷道:“郎君有妇,奴家有夫,这玩笑也开得太大了!”
她说完就走,越过迎面来的公孙破奴和小三子,走到索勒身旁,站住。
公孙破奴搀起醉醺醺的冯子都,一边道:“冯郎君喝多了,小的送您下楼。”他将冯子都往伙计小三身上一靠,架着他往楼梯走。
索勒看着冯子都朝自己投来阴毒的目光,面无表情。这冯子都突然挣开了小三子的胳膊,一下扑到索勒面前,幸亏有一个柜台挡着,不然索勒都怀疑他想咬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