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4.父子相谈
果如公孙破奴所言，第二天一早就有车马过来，根本不容索勒乐不乐意，接上他们直接出发去了长安城安置的新宅子。
索勒只能无奈的卧在车榻内，透过车窗看着一条条熟悉的路，然后，偏头看了看在车旁骑着马不知脑中已神游何处的桑弘牛。
马车经过藁街，穿过蛮夷邸，在写着“斜巷”的巷口处拐了弯儿，索勒会心地笑了笑。
接下来，和他预想的一样，赐他的宅子就在斜巷内的第三家。丹琳看起来很是兴奋，她长这么大也就在敦煌住了住房子，其余都是毡账，如今见这么大的院落，看房檐怎么也有八九间，高兴地跑过来问索勒：“房子这么多，该怎么住啊？”
索勒只好道：“你就别管了，人家把家具都备好了，住哪肯定都有安排了，听他们的就好。”
果不其然，里面跑出来男女侍从各四人，直接跪下就叫“主人”，索勒眼睛一翻，直接装死不理，由着这些人把自己抬进去。
虽然里边的一切都已备好，但入住总要有一番折腾。总算是都妥当了，柯木孜给索勒上好药，索勒对待在房中的丹林和柯木孜道“你们去院里和各屋好好看看，怎么也算是家，熟悉一下，我和阿丑有些事说。”
待她们都出去关上门，索勒直接问道：“这宅子是你告诉他们的？”
“这不正是你看上的那处吗？”桑弘牛耸耸肩，“答应你的，我没钱又不敢露面，他们买呗！他们还多送了你，把后面那两家一起买了，拆开院墙并一处送给你，多美的事。”
原来这处宅子正是索勒早先看上，在龟兹与桑弘牛见面时拜托他买的，没想到很快发生了大变故，如今又成了他的宅子。
索勒就知道他会这样说，但他问的重点并不是这宅子，“这么说，他们兄弟已经知道你的身份了？”
桑弘牛冷笑道：“我也没打算瞒他们！”
看他那有恃无恐人的样子，索勒心说难道金家兄弟有短儿在他手里？还是他们之间有什么协议条件？又或者，他们之间关系好？还是……
桑弘牛见他看着自己露出思索状，挑着浓眉道：“这宅子是贵些，他们既然想用你，送你一套宅子还算事儿？”
虽然没想这事，但索勒还是气闷，拿人家的手软啊！他马上回问：“我不要行吗？”
桑弘牛立刻摇头：“恐怕不行！”
所以啊，谁去想宅子的事儿？金家兄弟送的敢不要吗？索勒示意他给自己倒杯水，一边问：“我想知道他们为什么不抓你？”
桑弘牛一脸的不以为然：“都在京城混那么久了，谁还不知道谁那点儿糟心事儿？哪个也不干净，说出去一起掉脑袋！”
他拿着水壶说完才给索勒倒上一杯，然后递给他。
接过水杯，一饮而尽，索勒没好气地瞪视着他。桑弘牛说来说去也没说到点子上，真当自己是傻子，随他糊弄吗？可这家伙摆明了不想说，自己该使个什么招儿，能套出他的话呢？
他正想着，就听外面热闹起来，桑弘牛忙起身走到门口看了一眼，回头对索勒道：“你家大人回来了。”
“什么？哎呦！”索勒大喜过望，兴奋之余就要跳起去迎接父亲，全忘了自己现在是半残之躯，这一动就觉得全身的骨头都颤了颤，疼的他立刻摊了回去。
桑弘牛好笑地摇了摇头，打开门迎了出去。不一会儿就带进来两个人，为首的清瘦半百老人，不是自己父亲还是谁？
索抚也看到自己躺在榻上的儿子，神情动容，父子相见，竟一时无语。
他们不语，一直跟在索抚身后农夫打扮的青年走到索勒面前，单腿跪地，行礼道：“少主，此次护送索太守，半夏从未离开半步，现特来复命。”
半夏和阿东一样，都是索勒救其性命后，愿意追随索勒一世为仆的人。当然索勒也从未把他们当过仆人，他们本身都自身功夫了得，阿东变成了索勒的眼线，半夏被他送进了军营。
“多谢！”索勒看着他由衷的道谢，也暗自庆幸自己当初能把此人救下，不然谁来誓死保护自己的家人呢？
索勒看向桑弘牛道：“阿丑，帮我给半夏安排下房间，好吃好喝帮我招待一下，这可是我的恩人。”
半夏一听赶紧道：“少主，您给我好吃好喝好住都行，半夏只当是恩典，但您不可说“恩人”二字，半夏说过今世为少主奴仆就是奴仆，仆人护主天经地义。”说完，他才起身，跟着桑弘牛出去，房间就只剩下这父子二人。
“阿爹！”索勒挣扎着想起来，索太守赶紧走过去，坐在他身旁按住自己的儿子道：“你身上有伤，就不要行这些俗礼了！”
索勒躺在那里，仰面看着自家消瘦的父亲，小一年未见，原本只是鬓角有些白的头发，现在满头都是花白，松松垮垮弄了个发髪，头发已经掉得“不胜簪”了。
“索勒见过父亲大人！”虽然伤心，索勒还是强装镇定，给父亲请安：“未能及时营救父亲，让您受苦了。”
“我的儿！”索抚语声颤抖，眼神上上下下地扫着自家儿子的身体。
身为父亲，又有哪个不心疼自己的骨肉？索勒伤成这样，索抚忍了许久才没有掉下泪来，才说话还是控制不住自己的伤心。
看自家严父伤心成这样，索勒心慌赶紧安慰：“孩儿该死，让父亲担心了，儿子伤的不重，父亲大人放心！”
索抚用衣袖拭了拭眼中的泪，平缓了一下才道：“是为父的错，别人家的儿子，老父亲都护得很好，只求不做坏人就好，我的儿子，我竟然让你伤成这样！”
“阿爹，我真的没事！”索勒是真没见过父亲伤心成这样，不知道该怎么哄他老人家开心才是，灵机一动便道：“爹，我用的是苦肉计，其实我没事，要不，我给你武一段给您看看？”说着他就要起身。
索抚的手一下按住儿子的身体，板着脸训斥道：“不许动！”
索勒马上不动，继续讪笑道：“不动不动都听您的！”看到索抚有所缓和，他才接着说话：“阿爹啊，您对我才是真的好，若是像他们一样，只求不是纨绔就行，那这一次咱父子俩就都完了！”
索抚见索勒尚能开玩笑，神色也还不错，这才放下心来。父子二人又聊了聊分离之事，当然也彼此是报喜不报忧，然后聊起现在的事来。
索抚问道：“方才带半夏出去的胡人面生的很呢！”
索勒笑了笑，只用口型却不发声音告诉父亲：“桑弘牛！”
索抚一惊，稍稍回忆一下，这才点头道：“是他，不过你若是不提，我是万分想不到的，你们怎么在一处了？他竟然还敢留在长安？”
“他也不想啊！”索勒苦笑说完，还是觉得现在不便说桑弘牛，赶紧道：“说来话长，他的事以后再说吧，阿爹，你是要回敦煌继续做太守吗？”
索抚点头：“大司马让我尽快上任，若不出意外，我明日休整一天，后天一早就出发。”
这么快?索勒有些吃惊，他是真想找个由头和父亲一起走的，长安底太深，他不想掺和，但现在看来，他们是真想把自己留下！
可是，留下自己做什么呢？破案子？赵广汉完全可以，杀人？别逗了！给金建当侍卫？那不是大才小用？难道……
他正想着自己留在长安的用处，父亲已经一脸深沉地道：“阿勒啊，你我无法同行，傅府的孔月光和傅元子他们又不在，万事你可都要小心啊！唉，你父无能，纵然我在长安，也无法替你做什么！”
索勒一看父亲又愁上了，也顾不上自己思虑，赶紧宽慰：“放心吧阿爹，您儿子是吉人自有天佑，留在长安就是为了养伤，等伤好了我就回敦煌。”
“你莫骗我！”索抚摇头道：“你别看我在狱中，长安的事也多少听说了一些，我只怕你成了别人的替罪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