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2.再审苏洛
热情好客的阿骨山带着他们到了自己在东市边租住的小院。
这小院看起来就很破旧，屋顶基本上就是柴草遮盖，院门破的啊，一个大大的洞，有和没有没啥区别。
金建在马上四下眺望，撇撇嘴角道：“这也太破了，能住人吗？”
阿骨山知道他是贵客，赶紧道：“你是贵人，我们这些卖艺为生的小人当然是有个地方能遮风挡雨雪就好。东西市的院子不好租，这一家我们也只能住五六天，房主要翻修房子，已经选好了日子，看我们无处栖身很便宜就租给我们了，是个好人哪！”
索勒听他说完，笑道：“快把你那师弟叫出来，要是聊得尽兴，说不定这位金贵人能给你们弄个大买卖呢！”
阿骨山精神明显一振，回身把破门打开，喊道：“师弟，莫多师弟，阿桃，小英，都快出来，我们在敦煌的恩人来了。”
有这么多人吗？索勒看了看这三间破屋子，并未感觉出有人的气息，难道……他正要开始胡思乱想，中间那间破屋子打开，走出来一名瘦小枯柴的青年。
这青年看到门口站了这么多人，愣了愣，阿骨山已经伸手招呼他道：“莫多，快来拜见我们的恩人，阿桃小英她们呢？”
莫多往这边走过来，这人太瘦了，走起路来跟个杆子似的，两颊缩腮，显得眼睛愣大愣大的，有种把其他五官全部挤掉了似的。此人没有蓄长发，乌发寸长，还看不出是直还是卷。
“师兄，”莫多又朝索勒金建他们行礼：“西域疏勒人莫多拜见贵人们。”
从他迈出屋门的那刻起，索勒就看出此人的不同寻常。他瘦，腿却很长，一般他这样的身材都是行路如风，就算慢行也是大步而出，可莫多却是收敛着迈着小步，让人觉得此人定是体弱得病。但索勒却看出了他的犹豫，他的强装镇定。
金建看索勒没有说话，已然道：“起来吧，你们一个百戏班就两个人吗？方才班主叫的……阿桃小英呢？”
莫多放下右臂，微佝偻着身体道：“回贵人话，也没什么事，班里的其他人都去东西市逛了，小人身体不大舒服，就留下来看家，一边等师兄。”
没有人说话，外边突然传来整齐的脚步声，听起来像是训练有素的士兵。
看莫多脸露异色，阿骨山好奇地想往外看，索勒赶紧出声稳住他们。“没事，和咱们没关系。”他又看向莫多道：“你什么时候来的这个百戏班啊？这个戏班的人我都有印象，和你们老班主还是朋友呢。”
“回贵人，莫多是半年前加入这个百戏团的，原本小人和前戏班说好一起来长安，结果到张掖的时候，班主又反悔了，所有人跟着他又回去了，小人自儿时的志向就是想到长安来看看，并为此苦学汉话和技艺，绝不半途而废，使和他们分开了。没两天就遇到了要来长安的阿骨山师兄，”说着他看了眼阿骨山，目中流露出感激之色，然后继续道：“当时，小人已经饿晕了，阿骨山班主救下了小人，得知我要来长安，还会喷火的技艺后，就说他是练喷火的，既然是一门技艺就以师兄弟相称好了。就这样，小人就和师兄和戏班的兄弟姐妹一起来了长安。”
索勒点点头，立于莫多和阿骨山对面，双手拍了拍他们的肩，道：“这个戏班分分合合的，既然你加了进来，一定要帮阿骨山啊！”
“小人一定会的！”
“前天夜里，你到哪里去演喷火的技艺了？”索勒突然问道。
他问着莫多，眼睛同时看着莫多和阿骨山，哪怕一丝丝的情感波澜都不会逃过他的眼睛。
阿骨山眨眨眼看向莫多，而莫多却没有任何表情，回道：“小人没有啊，那天夜里小人喝了酒，都不知道怎么走回去的，再醒来就是昨天下午了。”
索勒笑笑，道：“莫多啊，你知道我在西域呆了多久吗？快十年了，我这人最大的爱好就是游玩，所以西域转了很多地方，见到的人也很多，对于未知的事我还特别感兴趣。”他紧盯着莫多，一般人都受不了这样的目光，莫多的眼睛也垂了下去。
“你知道光这个喷火的技艺表演，我都看了多少回了吗？我都不记得了，我能记得的是我以前还学过，后来放弃也是因为不知道西域邪火到底是什么，我虽然不知道，但我记住了……”索勒顿了顿，一字字道：“记住了，它，的，味，道！”
莫多低垂着眸，继续没有任何表示，索勒毫不气馁，继续道：“被烧死的执金吾，和那两个骑兵身上，依旧有这个味道，长安城能有几个会喷火的西域伎人？又有几个彻夜不归呢？”
莫多的睫毛终于抖了抖，他猛地抬起眼睛，看向索勒，摇着头道“我根本不知道您在说什么，我那天晚上喝醉了！”
索勒摇着头，嘴角邪笑：“你还不承认？你这个长相，你这个身形，放在一百人里，也是一眼就能认出来，我直接就来找你，你认为我没有证据吗？你以为那里没人住吗？早就有人认出你的背影了！”
“不可能！”莫多大声吼道：“天那么黑，怎么认？”
“你不是喝醉了吗？不是怎么回来的都不知道吗？竟然还记得天黑？”索勒挑眉冷笑，突然收了那抹笑意，喝道：“既然你不说，就由京兆尹亲自来审吧！”
这句话令莫多的眼睛变了又变，他突然伸手抓向索勒，索勒早有准备，虽无还手之力，但躲开还是可以的，他微一偏身，丹琳已经持鞭甩向莫多，莫多从后腰取出一把短刃，两个人立刻厮打起来。
一旁的阿骨山已经惊得合不上嘴，直直地看着莫多，颤声道：“他，他竟然，会武？”
刚才那一躲，索勒就觉得尾骨和腰椎那里一疼，他忍着没有表现出来，而是冷声问道：“怎么，你不知道吗？”
他这一问，阿骨山吓得脸色一下变了，不知是他的腿软还是想行个汉礼，“扑通”一声，跪倒在地，颤声道：“小的，小的，真的不知道啊，他隐藏得太好了，上次他和阿发打架，阿发一脚就把他踢在地上，又是两脚，若不是我给拉开，我，我还怕把他踢坏呢，真没想到，他，他竟然是装的！”
正说着，外面的人马声嘈杂起来，金建终于从自己的侍卫身后走开，招手道：“赵兆尹，这里，拿下此人，他就是凶手！”
接下来的事非常顺利，顺利得让索勒和金建都有些意外。
在马寨时，他怀疑过阿骨山，特意让金建搬救兵于东市。这群人在义庄，有匈奴杀手要来毁尸灭迹，截杀执金吾时，出手如此狠毒，索勒认为他们是一个非常棘手的杀手团，甚至有可能是童仆都尉。
真因此，他还把特意把柯木孜留在青虎那里，以防不侧，可他没有想到，这里真的只有莫多一人。难道自己是瞎猫瞪上死耗子，打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怀着疑问，索勒跟随赵广汉和金建将莫多押到了右扶风大狱，由赵广汉亲自审问。
索勒没有进狱而是在外面等待。对于审问的事，那是赵广汉的强项，张汤发明的那些刑具，还有他自己发明的，索勒相信没有他赵广汉问不出的东西。
果然，没多一会儿，右扶风铁罗标与赵广汉一起走了出来，吩咐道：“莫多已经招供，走，去提掌柜苏洛和他的伙计，他们竟然是一伙的。”
索勒一听便道：“我就知道这个苏洛有问题，本来今早是要去见他的，没想到遇到了真凶手。”
苏洛关的地方可不近，他们又调头跑了回去，还好索勒吃了傅元子给他的药，他觉得如果没有吃药，就这一通折腾，他非散架了！
到了京兆尹大狱，赵广汉直接喝道：“把犯人苏洛押上来。”跟着，他看向铁罗标道：“铁扶风，苏洛你来审，这个是狡猾的家伙，肯定不招，我去审他的伙计苏小三，多方证供，看他苏洛还招不招！”
铁罗标道：“就依赵兆尹。”
“二位在这里听审吧，也协助铁扶风。”赵广汉叮嘱金建和索勒，自己走了出去。
片刻后，掌柜苏洛被压了上来，看到索勒，翻了个白眼，显出对他的不屑，然后走上前，行礼道：“草民苏洛见过官家。”
看他那架势，索勒便知道这块骨头依旧难啃，这已经是第二次审讯，这一回一定要他招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