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1.护羌校尉
本来天水郡守与护羌校尉接见的是乌孙的公主,索勒作为随从是不可能见到他们的,更别提知道赵老将军得病,当然他也乐得如此,免生是非。
可没想到,刚刚随使团进驻置所没多会儿,苻生便跑过来告诉他要带他去见护羌校尉1。
索勒本不想去,但架不住苻生一通的叽叽喳喳,连桑弘牛都在应求索勒赶紧跟他走,不然会被吵死,索勒无奈,只好和他出来,坐上已经备好的车,由苻生驾车一起出发。
现在正值傍晚时分,因为天气偏凉,外面几乎见不到人了,远远的可以看到绵绪城上空飘浮的炊烟,有如浮云一般。
护羌校尉是持节军官,不可能随太守回绵绪城,难道要去军营见他?索勒皱了皱眉,这军队是从长安过来的,肯定有羽林期门子弟,万一碰到哪个认出他来,就不太妙了。
“我们要去军营吗?”索勒问。
苻生点点头,索勒撇撇嘴。
“到底什么事?”索勒想着套出苻生的话来:“我和护羌校尉并不认识,更够不上人家,怎么要见我?”
苻生一听笑道:“那可好了,这事你若办好了,不但能够着,弄不好以后还是座上宾呢!”
“到底什么事?”索勒看他卖关子,恨不得踹他一脚。
苻生示意他离近一些,才道:“护羌校尉说遇到了难事,有些棘手,我就想到相师你了,立刻向他推荐,嘻嘻!”
“难事,什么难事?”
“他不说,就说需要相师玄士,我一下就想到你了,跟校尉说了你的事,他就叫我赶紧把你带过去呢!”苻生看起来好兴奋,肯定是觉得自己推荐有功,等着索勒夸奖呢。
索勒笑笑没有说话,心中却想这位护羌校尉和苻生的关系不一般啊,找相师和玄士的难事可不是一般的事,大抵是见不得光的,这校尉不找汉官,却找他一个氐人!
马车一路跑到军营,苻生递上令牌,门卫令他二人直接进去。透过车帘,索勒看着一座座军帐,正在操练的兵士,心中又是一番唏嘘。
曾几何时,他也是这样的热血将士,随时准备征战杀场,现在却是连马都不能骑的逃犯了。
车子在帐前停下,卫兵认识苻生,二人点点头,就带着索勒走了进去。军帐中家具简单实用,一张大几,几张胡床,衣架上挂着铁盔,特大号的环手刀挂在兵器架上,显示出主人的身高与力量。
帐外传来脚步声,索勒立刻站好,帐帘一掀进来一位高头壮汉,等索勒与他打个正脸时终于明白他与苻生为何关系好。
这位护羌校尉索勒是认识的,祖上也是异族人,只是很早就与汉同俗了,他们以族为姓,这位护羌校尉叫义渠安国2。索勒记得他少时与族人一起生长在这场草场上,等自己随父去敦煌时,他也随父入长安为官,这几年偶有见面,但基本算是不认识。
这义渠安国年纪轻轻就任护羌校尉,与赵充国老将军一起平叛,看来绝对是个厉害的人物。
索勒见礼后,义渠安国上下扫了两眼,问道:“先生是相师?”
索勒还没有说话,苻生已经道:“这位傅子介傅先生很是厉害,你有什么事让这位相师给你占卜一下。”
“傅子介?”义渠安国慢慢叫着这三字,微眯着眼睛看着索勒,略沉吟地道:“先生很面善啊,不知可否见过安国?”
索勒自觉现在的自己一付病态,又特意留着胡子,像西域人一样半散着头发,不熟的人肯定认不出来,便放心地道:“哪里,子介乃草民瞧瞧,怎会认识义渠校尉?”
“……”义渠安国没有理会索勒的话,示意他们一起坐下来,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索勒,非常肯定地道:“不,安国一定见过先生,而且……是在长安。”
索勒心中“突突”两下,镇定地道:“如果是在长安的话,”他突然讳莫如深地一笑,又马上做出深沉样,慢悠悠道:“实不相瞒,子介在长安时住在章台街,护羌校尉是不是在那里见过子介?”
长安城八街九巷,章台街也在其中,还很有名,只因章台街内住的多是烟花伎馆。
义渠安国到底是个年轻人,脸皮比不过索勒,闻言脸竟然红了红,有些尴尬地道:“没去过,那可能是安国认错了。”
索勒赶紧点头应和:“对,义渠校尉一定是认错了。”看着对方还是盯着自己,索勒只好看了眼苻生,朝他挤眉弄眼。
苻生一直坐在那里傻笑着,看索勒的示意,便以为他是有些尴尬,咧开大嘴笑道:“尕娃子,你看着相师干啥?又不是姑娘家!”
噗!索勒在心中暗笑一声,尕娃子?看来这二位还是总角啊,怪道如此信任苻生。
被叫了小名,义渠安国瞪了苻生一眼,却并无怪罪之意,他的目光很快又转到索勒身上,一本正经地道:“先生是相师?听苻生说起昨夜先生讲了占卜之术,安国很是好奇,可否为安国详细讲讲?”
索勒看了眼苻生,心说这玩意骗骗他还行,义渠安国一直在长安,这可怎么说呢?但他还是道:“不知义渠校尉想听什么?”
义渠安国沉吟了一下,才道:“听苻生讲夜间他问先生此次平叛要多久,先生说‘五星出东方利中国’?”
索勒点点头:“不错,此言是子介所讲。”
“‘五星出东方利中国’之说该是出自《天宫书》吧?”见索勒点头,义渠安国继续道:“若安国没记错,此书中记“五星分天之中,积于东方,中国利;积于西方,外国用兵者利”3,可对?”见索勒还是点头,义渠安国笑笑,问道:“这五星到目前还只是个说法,先生又怎知必出东方呢?还是说只是巧言而已。”
听他说出五星之事,索勒便知他要问什么。昨夜说出此话,其实是说给乌孙人和氐人听的,他们不知缘由,但汉家的强大足以令他们信奉“五星”之说。但现在提问的是久在长安已和汉人无异的义渠安国,若不能说出令他信服的理由来,就要闹笑话了。
想到此,索勒道:“此乃家师占卜星相所得,本来不该轻易说出,以免乱世,唉,昨夜太过气愤。”说着,他瞪了苻生一眼,苻生无所谓地朝他撇了撇嘴。
“不知令师是何方神圣?在哪处修行?”义渠安国问。
“家师四处云游,无人知晓名姓,但敝门师叔久居长安,义渠校尉应该听过他的名号。”
“哪位?”
“姓孔,名月光。”
义渠安国全身一振,急道:“是住在章台的孔月光?”
索勒耸耸肩,压抑着自己傲娇的尾巴,沉稳地回问:“长安城又有几个孔月光?”
苻生看义渠安国很是激动,而索勒一付“我会开屏我最美”的样子,赶紧问道:“孔月光是谁啊?”
义渠安国瞪了他一眼,微斥道:“休要多问。”他转向索勒刚要说话,又想到什么,马上站起对苻生道:“阿生,我这里有要事要与相师相商,你先回吧,我会派人把相师送回去。”
苻生挠了挠头,虽然很是不甘,但他是知道轻重的,只好看向索勒听他的意思,见索勒点点头,苻生起身道:“那好吧,你们慢聊,有什么事就来找我。”
他痛快而出,驾车而去,义渠安国自几上拿着一只方盒直接坐到索勒身旁,有些紧张地道:“既然是高门子弟,此事总算有救了。”说完,就在索勒的注视下,将这方盒打开,取出一个布包,又将之打开,递给索勒道:“相师请看。”
这是一个巴掌大的人偶,样子很凶,上面可以看到细针遍布在人偶的“身上”,而人偶上缝制着布条,上面清清楚楚地写着“赵充国”三字。
巫蛊之术?索勒有些怔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