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3.沉年往事
一夜就在寒冷和大风中过去，除了孩子，没有人真正睡熟。
三个人走出白龙堆，马儿和骆驼果然没有离开，连它们都知道沙漠上独行，很危险。
几个人整理收拾了一下货物。这一夜的大风，敛吧敛吧表面的也就剩两箱了，其他的就像死去的人一样，要不被吹走要不被埋掉。
索勒看向克孜塔，问道：“你打算去哪？”
克孜塔道：“我去龟兹吧，楼兰不敢回去，本来想去敦煌卖货的，就这么点连路费都出不来。”
索勒拍了拍他的肩，安慰道：“能活着，就是最好的。”
克孜塔点点头，将孩子放到马上，然后回身朝孔雀和索勒的方向深深行了礼，“天神一定会保护你们！”
孔雀抚胸还礼，索勒抱了抱拳还给他一个汉人的礼节，克孜塔上了马，搂着儿子，背着阳光向西而去，身后跟着四匹骆驼两匹马。
这么多的牲畜成直线而去，踩下数十深坑，可不过片刻，那印记便被沙子埋没，踪记全无。
“走吧！”索勒招呼着孔雀，转过身跨过一只露在沙子外面的手，分别跃上乌溜子和曼陀罗。
这些尸体会有食腐肉的鸦鹫来解决。在沙漠，除非特意寻个好地方用胡扬木做棺深埋，否则埋葬还不如火葬。一场沙暴来临，直接将干尸从下面卷出来，不定飞到什么地方，那赤裸裸皱巴巴的样子还不如只剩下骨架保留些尊严。
白龙堆虽然没有了晚上的神秘，但也依旧透着死亡的气息。这让索勒有些不解，白龙堆他单枪匹马都走过很多回了，从来没有过这种感觉，就像自己已经被猎物盯上了，随时都有可能成为它的盘中餐。
但明明……没有敌人！
可能看出索勒有些不安，孔雀道：“白龙堆之所以让很多人生出怕意来，就是因为这些崖尔丹带来的压抑感太重，少不得要疑神疑鬼，其实没事。”
没事吗？索勒心中虽有疑问，却也不想孔雀跟着担心，便点头道：“说的对，是我多心了。”
哪知孔雀却看了他一眼，缓缓摇头道：“不是你多心，是真有事！”
“……”索勒无语地看着孔雀，若是平时，他早叫骂上了，现在他可不敢，只好问道：“什么意思，你是发现了什么？对了，昨天晚上那个黑衣人肩膀上的雕花是什么意思？”
“先不说他，你竟然就这么放了克孜塔，我很好奇。”孔雀道。
“你也怀疑他了？”索勒反问回去。“从他警告你不要回楼兰开始？”
“不！从我看到他跑得那样快，我就怀疑他了。”孔雀低头躲开一块突出的大岩石，接着道：“楼兰男子十六岁服徭役，我确实认不全所有的楼兰男人，但是我不会忘记一个速度这样快的人，这只能说明他不是楼兰人，他说谎了。”
“原来你这么早就察觉了，却不告诉我！”索勒有些郁闷地道。
孔雀扯扯嘴角，终是没有笑出来。怎么可能对索勒隐瞒？只是没有机会说而已。当然，这不需要要索勒解释，他反问道：“那你呢？你什么时候发现他不对的？”
“塌方的一刹那，他就抄起了他的儿子！”索勒回想到那时克孜塔的速度，耸耸肩接着道：“你知道我的速度，他竟然比我还快。虽说是爱子心切，可如果是寻常人，也是不可能做到的！”
“也就是说当时你就知道他非普通人了，可你并没有做什么啊？”孔雀不明白了，依他对索勒的了解，一旦知道对方可疑，不可能轻易放走他。
“如果他不是奔龟兹，而是要走阳关和玉门关想进入敦煌，我就要好好审一审他了！”索勒冷笑着：“看来他很识相，乖乖走了。”
孔雀想了想，还是摇头：“不，不对，这不是你的行事风格，到底是因为什么放他走了？”
“果然什么都瞒不过你！”索勒笑道：“我昨天给他号脉的时候，他确实是因为劳累和惊吓晕过去了，这样的人，谁能指望他做什么重要的事？我觉得他应该就是个天赋秉异的送信者，并没有什么真功夫！”
“那他的出现，只是要我不要回楼兰？”
“有可能吧，怕你报仇心切，直接回去送死。”
“不对！”孔雀摇头：“我觉得只是凑巧罢了，也许他真的只是好心提醒我，毕竟他还有他自己的事。”
“比如……？”
“比如，他肩上也有一个图案。”孔雀肯定地道。
“图案？”索勒终于明白孔雀不回答关于黑衣人的问题，却一直问克孜塔的事。“也是一枝花吗？难道死这么多人是因为他们自己内讧了？”
孔雀摇头：“不是一枝花，是一团火焰！”
“你怎么看到了？”索勒记得这一晚上，大家都把衣服箍得紧紧的，毕竟太冷了。
“我趁他睡熟，用刀割开他的肩头衣服看到了。”说完他看向索勒道：“你说的没错，他不会什么功夫，警惕性也不强，我割他衣服的时候，他确实睡得很熟。”
“那你怎么就知道他肩头有记号？”
“感觉吧！你别打岔，我怕我会忘了！”孔雀觉得自己一直没有把事情的重点说出来，是索勒东问西问的原因，他现在很烦躁，总有一股“赶紧把事情说完就可以闭上嘴不再让自己心烦了”的冲动。
索勒赶紧点点头，道：“你说你说！”
“他肩头的记号是火焰，代表着红山，就是你们汉人古书上所记载的“炎火之山”，而那个一枝花，是天山红花，他们各自代表西域的杀手组织，而他们也从互相帮助变成了生死敌人。”
索勒听着更糊涂了，他从来没听说过西域有什么杀手组织，他所知道的便只有匈奴的童仆都尉，刚要张口却又想到孔雀不让插话，只好讪讪然闭上嘴，耐心听孔雀讲下去。
“其实自从匈奴人开始奴役西域诸国开始，便有许多有为的西域英雄们结在一起，暗中杀掉做坏事的匈奴人，也做一些劫富济贫的侠义行为。后来你们汉人打跑了匈奴，这些组织见你们并没有像匈奴人那样奴役西域人，也不杀伤掠夺，只规规矩矩地做生意，慢慢地，这些杀手组织便又回去过普通人的日子了。所以，你们不知道情有可原。”
“在这些组织中，最大的两个组织便是“红山”和“天山红”，天山红的头领听说是个来自于雪山，非常厉害的姑娘，那个红山的头领是姑师人，他们两个据说是一对恋人，两帮经常相互扶持，所以关系也好，成了西域第一大杀手组织，听说当时很让匈奴人头疼。对了，后来他们关系不好，还是因为你们汉人呢！”
“啊？什么事？”索勒好奇心起，终于插了话。
“我也是听说的，不知真假，听说这位天山红对你们的张骞很好，让这位红山首领大为恼火，派人暗杀张骞好几次都被天山红给救了，如果是真的，这件事应该是隔阂的开始吧？后来你们的将军赵破奴王恢破姑师，让别人有机可乘登上王位，改姑师为车师，这红山首领就彻底恨上你们汉朝了。”
“为啥？他不是恨匈奴人吗？就因为张骞？”故事太精彩，索勒又插言。
“听说这个红山首领是姑师王的弟弟！”孔雀解释完，接着讲故事：“这个红山首领到当时的大法师处打听关于你们汉朝的事，据说是他怨恨张骞，要去长安杀他，结果天山红找上门来，两个人出了楼兰就打了架，然后，两个杀手组织就成了死敌。”
索勒听得挑了挑眉，心说，乖乖，没想到还有这种沉年往事啊！我们大汉的张博望竟然还惹上了风流债，让人家两个相好的成了仇敌！啧啧！
他马上又联想到自己，想到在西域经常有西域姑娘找他，不禁有些洋洋得意，心说，看来还是我大汉男人吸引姑娘！
他这点心思哪里瞒得过孔雀？若在平时，孔雀少不得挖苦他几句，现在却只静静问道：“你听不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