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2.没了斗志
一块见方的崖尔丹大石块“轰隆”一下,坍塌成无数碎石,大大小小地,全落在他们刚刚站立的地方。
扬尘弥漫,呛得人喘不起气来,几个人不敢停留,大步奔跑,直到斜斜跑出几百步外,才停下回望。
都说白龙堆险恶,夜间不可入,看来真是名不虚传。
那么大的动静,若在他地,必是要遮天蔽日经久不散的,可是在沙漠中,驱散它,只需一阵风!
风让这滚滚烟尘变成了一道沙墙,呼啸地远去,消失于夜幕中。若不是他们几个亲身经历的事,谁又能想到,方才他们几个经历了生死劫!
望着风沙远去,领头人放下娃娃,双手向上,口中喃喃而语。虽然是楼兰话,但都是经文,所以索勒也听不太懂,他只好看着领头人,一眨不眨。
孔雀走到他身边小声道:“他是在向上天祈祷,感谢救命之恩!”
索勒不屑地道:“那他应该感谢你,要没有你大喊“快跑”,我们肯定要抬头看看怎么回事,那样就都被砸成肉饼了!”
“那我也要恰巧看到才可以,”孔雀解释着:“所以,他谢上天也没有错!”
领头人谢完天神,看向孔雀,又行了礼道:“多谢恩人,您就是上天派来救我父子的神灵,还有您,不知道二位恩人叫什么名字,以后我父子二人还要报答。”
他们两个早想好了化名,索勒道:“我叫索子介,我家少主人叫青雀,不知道领头人叫什么名字?我们也是共患难了,以后再相遇也好打招呼。”
领头人点点头道:“我叫克孜塔,我儿子还没想大名,都叫他虎巴朗。”
四个人边说边走,终于寻到一处看起来安全一些不会坍塌的浅洞,避风休息。索勒拿出水来递给虎巴朗,小娃娃接过喝了几口,只一会儿的功夫便依偎在父亲的怀里睡了。
孔雀在闭目养神,索勒看向搂着自己儿子的克孜塔,问道:“老兄啊,你们得罪了什么人吗?为什么会被人追杀啊?”
克孜塔摇摇头道:“其实我和他们是临时组在一起的商队,我们都是游商,各自有些货物,所以我也不知道他们谁惹了大人物啊!”
“大人物?”索勒就等他说呢,赶紧问道:“哪个大人物?”
“我躲在沙地里,就听那个匈奴人说‘乌珠阏氏’怎么怎么样,那可是乌珠阏氏啊,匈奴大单于的姑姑,现在楼兰的这个!”他伸出大拇指比划了一下,接着道:“得罪了她,还能活?真是天神保佑,我们几个才如此命大啊!”
“原来是这样啊!”索勒做恍然大悟状。
一直闭目的孔雀突然睁开眼睛,用龟兹语道:“我听说楼兰出了大事,现在城内乱得很,稍有不甚就会被连累,轻则用刑,重了直接丢掉性命,你们结帮也不互相看看彼此的身份?”
克孜塔却叹了口气,看那样子在说与不说间挣扎,最终还是道:“能找谁?要我看,他们是在找我们的孔雀王子吧!”
孔雀和索勒对视一眼,他们走时已经换成普通衣服,保养甚好的头发全部藏在破旧的头巾里,脸上还涂了些黛粉,口鼻再用头巾捂住,不是十分熟识的人根本认不出来。
索勒做出了一个松心的动作,道:“原来孔雀王子没被抓,这样我就放心了,他可是个好王子呢!”
娃娃躲在阿爹的怀里动了动,像是要翻身却又翻不了,最终颇为无奈地嘟囔句谁也听不懂的梦话,又睡了。
克孜塔安慰地拍了拍孩子,开口道:“孔雀王子是个好王子,以后一定会是我们的好大汗,如果不是……”他停顿一下,接着叹气道:“不管以后我们的大汗是谁,也不是会他了!”
“为什么?”索勒一边问一边扫了眼孔雀,孔雀喝了口酒,四下望着,只不看他们。
“王子杀了人!”克孜塔看着索勒,加重了语气:“楼兰人!”
索勒不屑地撇了撇嘴,“哼”了一声:“你们楼兰人死得少吗?听说是王叔艾尼当了大汗?他没杀楼兰人吗?”
“那不一样的,不一样的!”克孜塔摇着头,闭上了眼睛不再说话,看样子也困了。
索勒看着他,目光幽深,突然用脚碰了碰他的脚,然后问道:“你的商队没了,你明天打算怎么办?”
“……货没了,楼兰我也不敢回,看看明天马和骆驼还在不在,我想去龟兹或者且末避避去,都有我的亲戚。”
一直闭目养神的孔雀睁开了眼睛,起身对索勒道:“夜里凉,你守着他们,我去外面寻些毯子过来,不然这一夜下来,不死也要冻出病来。”
他语气平静,看不出喜怒,索勒点点头道:“要小心,快去快回!”
五步开外,孔雀的身影消失在崖尔丹的角落。索勒知道他心里难受,必须要静静。
克孜塔的话他们都明白。楼兰是一个不大的城邦,人口也不多,地址位置却很重要,从古至今,这个民族之所以能一直在这里繁衍生存,是因为他们强大的凝聚力。
曾经是族长,后来是大汗,再后来出现了大法师。可以说如果没有三方点头,楼兰不会轻易决定一个人的生死,他们对于本族人的性命看得很重。
孔雀和艾尼都杀了楼兰人,于楼兰人而言,确实是不一样的。没有人信服艾尼,楼兰子民惧怕的是乌珠,是匈奴狼王,只要有机会反扑,他们人人都仇不得削下艾尼一块肉来。
孔雀呢?昨天那一战他在极度仇恨与愤怒中,杀了多少楼兰兵士?他们的家人亲朋恨不恨?痛不痛?
不过,这一切能怪孔雀吗?索勒转念一想,自己瞎操这个心干吗?阿依族长和桑堪是支持孔雀的,楼兰人很听这二位的话,所以,赶跑了匈奴人,孔雀就一定是楼兰的大汗,本身他的威望就很高,没有人比他更适合。
孔雀很快就回来了,拿着两个大毛毯,还兜了一些薪火枝和羊脂松脂球。几人一合计,在这将将两步见长的洞里点上小火,这样洞内会暖和一些,再将一张大毯子铺在地上,四个人准备铺一个盖一个。
“你的骆驼和马都在,其他的要等明天早晨看了,货物应该被吹散不少,人都被沙子埋了。”
克孜塔点点头没有说话,钻进了毯子。
一刻钟后,洞内确实暖和许多,紧里面的克孜塔搂着儿子早已睡熟,外面,索勒和孔雀一左一右盖着毯子靠壁而坐。
他们谁也不说话,只闭目养神,天地间只有外面的风声、脂球爆燃和克孜塔的鼾声。
又等了会儿,索勒伸出刀将一块脂球和几根火棒拨入火架,看向孔雀道:“你先睡,一个时辰后换我。”
孔雀摇头道:“睡不着,你先睡吧,到时你再换我。”
索勒耸耸肩,他也睡不着,毕竟心中有疑问。
在确定克孜塔睡熟后,索勒抬起眼皮看向孔雀道:“这个人,你怎么看?”
孔雀平静地摇了摇头,怕索勒没明白,解释道:“我怎么看没用,你怎么看?”
他一反问,索勒明白孔雀的意思,心中却不是滋味。曾起何时,一向上进的孔雀,竟然也“破罐破摔”,生死无所谓了!
“明早再说吧!”索勒滑下身体,盖好毯子:“那我先睡,一个时辰后叫醒我替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