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5.桑堪手段
“我在阴间等着你这个剥了皮的老妖婆！”索勒傲然发声，竟然还带着畅快的笑意，仿佛只须片刻，自己的愿望就可实现。
乌珠勃然大怒，她大张开口，这些匈奴人只等着自己的女皇一声令下，就剁了眼前的二人。
可她却没有发话！
这并不符合她的性格，连艾尼都很诧异！他们同在一辆车上，彼此离得最近，别人听不到，艾尼明明已经听到乌珠轻轻发出一个音符，却又戛然而止。
这是怎么回事？艾尼犹豫了一下，虽然心中胆怯却还是看向她，这一看他大吃一惊！
不知何时，一把泛着青光的匕首正横在乌珠的脖颈间。
“你……”艾尼刚发出一个音，身体一个侧歪，就被黑衣人踹下车去。
所有人的目光这才全部转向乌珠，借着火光，赫然发现乌珠的身后站着一个黑衣人，而乌珠的生死，很明显已在此人身上。
因为距离远，没有人能看清这个黑衣人是谁。艾尼从地上站起来，对着欲动的匈奴人大喝道：“别动！”匈奴人果然停下，他才继续用匈奴语喝问道：“没有看到乌珠阏氏脖颈上的刀吗？”
他这句质问很管用，没有人再动，艾尼这才转头看向黑衣人，指着他叫道：“你，你是何人？快放下刀，不然把你剁成肉酱。”
“乌珠阏氏，放了他们二个。”
黑衣人一开口，索勒孔雀和乌珠艾尼同时了然。
艾尼继续指着他道：“阿勒吉，你好大的胆子，快……快放了乌珠！”
乌珠的位置不需要太明亮的大火，所以她和阿勒吉都只有一个轮廓，而黑暗更让她脖颈上的匕首锃亮，发着瘆人的光芒。
“阿勒吉，你敢要挟我？”乌珠的声音依旧如前，任何异样都一听不出来。
“乌珠阏氏，放了孔雀王子和索勒，我自杀向你谢罪。”阿勒吉的声音不大，但所有人都能听到。
“阿勒吉！”乌珠终于带上了情感，咬着牙道：“你别忘了，你还有……”
“我只有一条命！”阿勒吉开口截道：“虽然已经没有了战士的荣誉，但我还有家庭的荣誉，我还是孔雀王子的侍卫长，这个使命可以令我牺牲一切！”
孔雀突然明白过来，小声对索勒道：“阿勒吉的妻子和儿子肯定受到了威胁，我想不到其他让他背叛我的理由。”
乌珠冷冷道：“我若不放呢？”
“……”阿勒吉没有说话，但匕首青光闪烁了一下，没有逃过任何人的眼睛，他是要用行动要挟乌珠就范。
但是，乌珠这样强硬的女人，真的会就范吗？
“轰”地一声坍塌的响动，众人就觉得眼前一亮，再看兰苑，房子竟然着了起来，这声音该是因为主梁塌落。
什么时候着的呢？没有人知道。
更神奇的是，火焰中有一个影子正不慌不忙却稳如泰山的走出来。
本来一个人走路不会引起别人多大的注意，但是当背影是熊熊的烈焰，右手擎着权杖，而他的左手好像捧着一团火焰，就很不一样的。他像是来自地狱的烈炎使者，让人心惊。
所有人都无比震惊地看着从火中走出的黑影子，看着他将燃着的左手按在酒瓮中兰阏氏的头颅上，直到火焰将酒瓮包围，黑影才离开，一步步向他们走来。
“桑堪大法师！”艾尼的声音率先响起，带着惊怖地颤抖，还有恐惧的虔诚。
“我自冥思中被唤醒，至上的天神让我踏着火炎而来，天神怜悯世人，特意让我来挽救一群愚蠢的人！”桑堪边说边移动着步伐。
他说的是如诗歌一般的楼兰语，匈奴人根本听不懂。但是，匈奴人也是人，他们可以不信楼兰神教，可他们敬畏让自己得以吃饱穿暖的天地之神，畏惧自己不能理解的神秘力量，他们看着这个大法师手捧烈火自火焰中而出，听着这可以压下“哔啵”的咒语之声，只觉得此人定是天神降临，这让他们也如同艾尼一般，立刻起了敬畏的心，不敢再有异动。
桑堪自索勒与孔雀面前经过，在离乌珠大约十步远的地方停下，艾尼匆忙跑到他的身旁，一边行礼一边叫道：“大法师，请救乌珠阏氏，请救楼兰啊！”
索勒低声与孔雀耳语道：“原来艾尼这么着急啊！”
“他当然急！”孔雀冷声回他：“艾尼要当的是楼兰王，不是去草原当上门女婿！我死了当然好，你死了对他而言就不好了。”
索勒撇撇嘴没有说话，乌珠那边看着桑堪，冷笑道：“大法师也来凑热闹了？是要施法救孔雀啊，还是用法力救我啊？”
他们的关系索勒知道，看起来乌珠也是不信大法师这所谓的法力的，所以他的障眼法可以恐吓所有的匈奴人，对乌珠却无用。
索勒伸手搭了下孔雀，让他站稳，一边道：“得救了，我们只要活着出去，以后一定杀了这老妖婆报仇。”
桑堪并不理会乌珠的嘲讽，而是用吟唱诗歌的口吻说着楼兰的谚语：“没有风，沙粒再强也飘不远，一滴水很微小，但在沙漠中它可以决定人的生死。”
乌珠沉声道：“什么意思？我没有功夫听你讲《楼兰神典》的故事！”
桑堪继续道：“汉，不是任何一个人可以左右的，更何况是这个没有任何官阶的人，而匈奴，乌珠阏氏在匈奴的地位如何，您自己知道。只有楼兰，现在的楼兰谁说了算，乌珠阏氏认为呢？”
乌珠没有说话。索勒原本也和乌珠一样没有明白，现在却在心中对桑堪称赞。
这个桑堪不愧是令西域人万分敬仰的大法师，一出场就用自己的方法震慑了这群凶悍的匈奴兵，令他们再不敢造次，然后对乌珠如此通透的讲明了厉害关系。
对汉，大汉才不管楼兰谁当家，只要可以继续正常通商。自己确实左右不了大汉的决断，这就是‘没有风，沙粒再强也飘不远’。
但是，若自己惨死在楼兰，别说郑吉傅元子淳于霆不干，就是大汉高位也不可能任自己的子民在他国被害，哪怕是罪臣之子也不行。
对匈奴，乌珠就算是现任壶衍鞮大单于的姑姑又如何？别说匈奴内部诸王间正打来打去，就算壶衍鞮真的一统草原，也不会听凭乌珠乱来，更何况楼兰是白狼的地盘，白狼的野心让壶衍鞮一直小心着这个姑姑的力量。
只有现在的楼兰才是乌珠真正说了算的地方，艾尼听，远去的青虎听。这便是桑堪说的‘一滴水很微小，但在沙漠中它可以决定人的生死。’
楼兰就是那滴在沙漠中的水！一言以蔽之——没有了楼兰，她又算什么？
好一个桑堪，果然是好手段！
等了好一会儿，直到又是一声“轰”地声响，火焰彻底吞噬了兰苑所有的房屋，乌珠终于吐出两个字：“放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