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肩负重任

兰延春带着醉意走出皇冠娱乐会所时，畹町这座边陲小城已经沉睡。

大街上，夜风冰凉冰凉的。绛蓝色的天幕上，镶嵌着几颗遥远的小星星，暗淡、晦涩，如同兰延春压抑着的心绪。

随着日驿馆渐渐临近，被波拉搀扶着的兰延春“醉意熏熏”哼着含糊的暖色小调脚步踉跄着，朝着门口的卫兵走过去。

显然这两名持枪警戒的鬼子兵，对这期间入住的奢华少爷见多了，并没太多留意他。倒是候在门口的羊良才看见少爷归来，急忙跑上前与波拉搭手一起把他弄了进去。

进到二楼房间，羊良才关紧门，回过头的他神色很慌张：“不好了，艾伦被日本人带走了。”

听到这话，已恢复神情的兰延春心中一惊，难道艾伦被发现了。

细问后，才知带走艾伦的是个日军少尉和几个鬼子兵，但具体带去了什么地方，冷着脸的对方没说，羊良才也没敢多问。

按道理，日军不可能在这么短时间内，就能够获取艾伦的情况。况且从清和城一路过来，除半途遇上冈田，就只有在驿馆里见过佐藤。何况当时那情况，艾伦是作为自己生意伙伴介绍给佐藤的。

那么，日本人究竟以什么理由带走他呢？兰延春百思不得其解。

在房间里焦燥徘徊着的他，脚步不觉来到窗前，当看到楼下门口正在换岗的鬼子兵后，他渐渐控制住纷乱的情绪，冷静地思考起对策来。此时他非常清楚，如果操之过急找日方要人，那无疑会自露马脚，也更显此地无银。对，在这个事未明朗之前，绝对只能以静制动。

打好主意，兰延春坐回茶几前的沙发椅，接过羊良才端来的醒酒茶，开始了长夜里漫长的等待。

这天凌晨四点，畹町郊外，天蒙蒙亮，薄雾淡淡的笼罩着山野。

弯弯曲曲的山道上，除了两辆平板车因超重行走发出的“唧咕……唧咕……”声，四野之下静谧无声，连虫子们都还沉睡在梦乡里。

穿着对襟无领长衫、肥筒长裤，一身傣族男人打扮的章焱，正吃力的拉着一辆装满新鲜菜疏的平板车，呼哧呼哧喘着气爬上一个陡坡。停在坡头，他趁着歇气的瞬间，仔细地打量着周边的环境，发现这一路上的山势和路线，都跟兰延春草图上画的一模一样。

听到他脚步慢下来，前面一辆同样装满疏菜及肉禽的平板车处，传来一个瓮声瓮气的老汉声音：“时间快来不及了，得走快些。”

“好嘞。”章焱应一声，赶紧把擦完汗滴的毛巾往脖颈后一甩，拉起车杆大步跟上前去。

表面上，波拉这个人看上去毛毛燥燥的，但真让他办起事来，章焱还是挺欣赏他的做事效率。几个小时前，波拉来到郊外游击队联络点与他汇合后，章炎按兰少爷的计划，让他尽快找些当地服务鬼子日常的商贩，希望从他们那得到帮助，把他带到想去的地方。

在沦陷区里，就像波拉自认为的一样，他不仅地形熟，人脉也通达四方，在畹町城犹如地头蛇的他办起事来果然游刃有余。照着章焱的条件，两个时辰不到，他就联络到那些专为鬼子兵营送达生活物资的人。经过筛选，章焱选定这个叫岩罕的傣族老阿爹，因为他的这个方向较为接近兰延春所描述的位置。

此时，在老岩罕的带领下，两辆“唧咕、唧咕”作响着的菜车，在渐明渐暗的天光之下，走完那条坡陡路弯的山道后，拐上这条宽阔的大道。往前再走出一段，大道尽头，出现了兰延春草图上的那道铁灰色大门。

走近门口，老岩罕看到这岗哨显然是新换过来的，稍稍松了一口气。递上良民证和通行证，两哨兵验看完，又往车上一通检查，然后挥手放行了。

走完门口的树荫区，里面渐隐渐有了灯光。在这些明明暗暗的光影里，老岩罕轻车熟路地走在前头，后面跟着的章焱开始调动全身所有能用上的器官，仔细观察起里面的设施。板车拐上另一条岔道后，章焱视野一下变得开阔起来。

一块阔大的场地隐约展现在眼前。正在这时，一阵响自云层深处的轰鸣声传了过来，随着声音越来越大，黑幕一样的夜空中，闪烁着一排排小亮点的飞行物逐渐向下面的这片空地俯冲过来。

待夜空中的飞行物落地，章炎看清那是两架机体庞大的日军运输机，在一片尖啸声中先后停放在这块阔大的场地上。他停下脚步正想探个究竟时，几道雪白的探照灯交叉着闪过来，他连忙一矮身，蹲在车前装作磕鞋底。

探照灯一过，章炎立马起身，拉着车子往前面疾走。他的左侧面，像兰延春之前看到过的一样，真的是一个阔大的飞机场。只不过深入实地的章炎，纳入眼帘的东西更多。

整座机场一面屯兵，三面巡逻，每个位置都有十几支牵着狼狗的鬼子小队交叉巡逻。巡逻队每队十人，每隔三分钟，最少有两支巡逻队在章焱所处的开放性位置相交。鬼子巡逻的密度，根本就找不到往里渗透的时间差，人只要往停机坪靠近，十米之内必能让巡逻队发现。日军对这深山机场的戒备如此高，以章炎的经验来看，这遍布四周的保垒和各式装备，又似乎不仅仅只为这个机场服务。

夜色里的飞机场，如兰延春之前描绘的一样，有轰炸机无数，运输机不足十架，它们并排分列停放。停机坪的起降场上，不时的还在有飞机在起落着。除机场四角的碉堡有明明灭灭的探照灯交叉着，日军还把高炮火力的重心放置放在机场的最北端，对着有个豁口的山峰。

借着朦胧月光，章炎还发现机场四周的山体上，都被密密匝匝的铁丝网圈围起来。看到那般模样的铁网，他就立即知道那是被通了电的防护圈，外围铁丝网与内部布防的各个火力点相辅相成，为日军这个飞机场形成一个强大有效的防御体系。表面上，日军的这些武装力量似乎都为着眼前这机场，但直觉又让章炎感到，如此高等级的防护设施，这里面一定还隐藏着什么秘密。

这时候，随着脚步前行，他们拉着板车，已来到山脚下通往鬼子食堂的道上。从铁灰大门到这个位置，大约需要十几分钟，这对于战地经验丰富的章焱来说，已经足够。

此时章炎更加验证了兰延春标注的方位，是正确的。

这个飞机场位于畹町西部，东面是矗立的高山石壁，北面是山体峥嵘的瘦狗岭。这里确实山势奇峻，林木繁茂，要不是被偶然发现，在这样一个让人容易极其忽视的天然屏障里，很少有人知道这里面竟然藏着个秘密之地。

里面唯一让场外兰延春视线及不到的地方，就是他们正在到达的鬼子食堂。

章焱的板车刚要跟着老岩罕转进食堂的碎石小道，身后突然闪射出几束车灯光芒。紧跟着，从后面驶来几辆车，打头是一辆插着日本军旗的大卡车，中间是两辆黑色小轿车，后面还跟着一辆大卡车，两辆卡车上都装备着重机枪和一群荷枪实弹的鬼子兵。

看这阵势，至少也是将军级的待遇吧！章焱心里不禁嘀咕了一下。车队在食常前面的毛竹林转过一个弯，看不见了。在这样的时间段，再加这阵仗的护送规模，在章焱看来极不正常。

看到后面的章焱慢腾腾移动着脚步，那个早候在食堂门前等得不耐烦的鬼子军曹，一边提着鞭子，一边骂着“八嘎”，朝他迎面走过来。

这时，在食堂门前刚停稳菜车的老岩罕，连忙跑过来拦在军曹面前，点头哈腰直向他道歉，然后回头来骂章焱：“憨家伙，快过来卸菜。”

哪料，章焱刚放稳车，那军曹一把推开老岩罕，走到章焱身边，用鞭子抬起他的脸：“你的，什么干活？以前没有见过你的。”鬼子军曹操作着不地道的中国话，怀疑的目光直逼他。

章焱按预先设定好的一样，吸着鼻涕，憨傻着表情凑近军曹，“咿咿呀呀”伸手想讨他手中的纸烟。

“你个傻子，干活去。”老岩罕冲过来，一把打掉章焱伸向鬼子的手。接着，慌不迭的矮下半个身子向军曹连连道歉：“龟谷太君，对不起！他就是我上次跟你聊过的，我那可怜的傻侄儿，他就是个中看不中用的傻子。太君你是知道的，我那老伴病得起不了床，您要求添加的双份食材我一个人送不了，只好拿他充上。”

也许是憨厚的老岩罕在鬼子军营混得久了，已深得鬼子信识。这龟谷接过他塞过去的两条纸烟后，狐疑的又看了一眼在老岩罕的喝斥声里，开始往食堂里搬菜的章焱，拿着供烟坐到一边享乐去了。

在食堂进进出出搬了几躺菜后，章焱见一边吞云吐雾着的龟谷，正有一搭没一搭地和老岩罕说着话，等他又搬了一趟菜出来，忽然捂着肚子蹲下来，嘴里“咿咿呀呀”的又叫嚷起来。

老岩罕很快跑过来了，在章炎的眼神里，他会意过来，便又颠颠的跑回去跟龟谷要了些手纸，把章炎带到通往毛竹林的一条小石路，指着里面喝斥他：“懒人屎尿多，毛厕在最尽头，快去快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