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暗剑出击
原来,萨容容听说董少白来到兰府,便匆匆赶过来取他弄到的盘尼西林。波拉的两个兄弟,一直高烧不退,已经昏迷。
“这次只搞到半盒,现在作战部队伤亡非常大,这种特效药极度短缺。现在拿着批条也没有货。”看到跑出满脸细汗的姑娘,董少白歉意的说。
看到他的窘迫,萨容容倒为自己刚才的性急有些不好意思了,忙安慰他:“没事的,董大哥,有总比没好,你这药来得真是及时。上次没见到你面,都没来及感谢你,那几个用了你送来的药剂,现在都恢复得很好。“
三个人回到兰府会客厅取董少白包里的药时,两个正在叙旧的故友谈兴渐淡,见他转回来,贝尔抬腕看了看表,跟他打过招呼后,站起身向主人辞行。
在门口告别时,他紧握着兰延春的手,又环视一圈兰家这金碧辉煌的会客厅,口气里全是遗憾:“我喜欢你们这个漂亮的家,也喜欢住在这里面的你。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见面,还能再来你府上喝这洋槐花茶。”
送着两个人出来,看到一路上贝尔意犹未尽,无比留恋着这座奢华的府宅时,兰延春看到他手里的相机和肩上的采访包,心里有了一个主意。
来到兰宅大门前作最后道别时,贝尔对日本人在畹町兴师动众举行的庆典仪式,很是感兴趣。临行,他向兰少爷要过具体议会时间和地点,感谢他向媒体提供这一重要讯息后,随后带着满意的神情坐上董少白的军用吉普,两个人向着城外疾驰而去。
兰延春之所以向媒体报料,是因为日本人这次庆典会动作搞得太大,加上唐三正卖力的到处收集着滇西矿资源的资料,让他更忧心的是那些受唐蛊惑按手印、领过参会保证金的矿主们。一想到这些,兰延春就更加坚定去畹町的信念。
忙碌的日子总是飞一般快,一转眼,前往畹町的时间迫在眼前。
临行前一天,兰延春在矿山上召集起各层管理人员,就矿山后续工作作了一系列安排。之后,他又开着车赶到碧罗雪山中的新矿,一直忙到天黑净,看到矿上的一系列流水线,正按他的规划图有条不紊的运行着,他才放心驱车驶离。
回清和城路上,他遇上董少白飞驰在马背上的小通讯兵,原来是董又搞到两盒盘尼西林,差遣小兵送往兰府。
郊外,兰家僻静的祖宅门口,兰延春刚停稳车,就见萨容容从里面急匆匆走出来。看见他,她迎过来,语声充满焦虑:“里面有两个烧得快不行了,要是还没药,恐怕……”说着,她低下了头,神情黯然起来。
兰延春像变戏法一样,把两盒针剂放在她视线里的时候,萨容容惊喜地叫了一声“坏人”,抓过药盒就往屋里跑去。
看见兰延春进屋,屋里躺着的一众人,都起身来,向他真诚的表达谢意。一个年纪稍长、臂膀正在接受萨容容注射的病人,动情的说:“兰少爷,你有了萨姑娘这么可心的人,真是好福气。你们的大恩大德,我们没齿难忘。”
听着病人们对萨容容由衷的赞美声,看着眼前这个不辞辛劳一直在帮助着他的姑娘,兰延春对她的疼惜之情更加的深厚起来。为不影响她的治疗工作,他简要的安慰了病人一番后,便退到大门外,点燃一支烟,在夜影下抽起来。
待萨容容安置好病人出来,已经是月上柳梢。
正满脑子装满问题的兰延春迎上去,接过她的药箱背在身上,两个人朝着不远处的吉普车走过去。
走在树影婆娑的夜色下,萨容容看着思虑重重、阔步走在前头的兰延春,满心怀都是别绪愁肠。对即将奔赴畹町的兰少爷,她在担忧之余又有着浓浓的不舍,脚步不由得缓了下来。如果可以,她多想与他一起共赴那个未知战场,与挚爱之人共担危难啊。
大步流星朝前走都着的兰延春,此时脑袋里装的全是董少白赋予他的那个计划,等跳上吉普车发动车子,他才发现落在后面的萨容容,正落寞万分的在月色里缓缓前行。忽略掉姑娘的他,在心里狠狠抽了一下自己,随手从车厢里拿起风衣,跳下车迎着萨容容走过去。
他把风衣轻柔的披在萨容容身上时,她半仰起脸庞,一双秋水盈盈的眼睛柔情而缱绻地凝望着他,眼神里盛满对他的依恋和不舍。他当然能体会到姑娘此时的心意,便笑着揽过她的肩,轻松的说:“我没事的,别担心,开完会我就回来了,不过几天的事。我现在交给你的任务才是最重要的,你得帮我看护好家里的这些病号。”
被兰延春拥在怀里的萨容容,耳听着他低柔的话语,身和心都能感受到他男人特有的脉脉温情。在这一瞬间,她的心就被溶化了。仿佛跟他生死别离一样,她心里陡然间生出万般不舍,双手紧紧地环住他的腰身,把头埋在他温暖踏实的怀里,静静的倾听着他的心跳。
正当两个人相拥着,真切而幸福的感受着这难得的温存时,抬着箩筐给马匹加夜草的波拉回来了。
这时候的他,迈着咚咚作响的步子,穿走在月影下,几大步就来到兰延春的吉普车旁,看到紧拥着的两个人瞬间分开,他不好意思的搔搔后脑勺,亮开他的粗嗓门:“兰少爷,明天我跟你去畹町。”
原来,早在几天前,波拉就听说兰延春将赴畹町,他担心恩公有闪失,便一直寻找机会想跟他说这事。作为沦陷区过来人的他,对那片区域非常的熟悉。如果不是兰延春先过来,他喂完马料也要去兰府找他了。
看着说得情真意切的波拉,兰延春虽然有些心动,但一想他的身体,又犹疑了。看兰少爷在踟蹰,波拉马上拍打着结实的胸脯,像要证明自己很强壮一样,高着声音说:“兰少爷,你就放心吧。我这身体没事,萨医生可以为我作证,我没病还老让我老喝白虎汤。跟你去了畹町,我就不用再喝那苦药。”说话的他,歉意地冲萨容容傻笑起来。
在这之前,兰延春已领受过波拉这股倔强劲,现在他执拗的强烈要求下,他只能点头答应下来。看着颠颠着步子,跑回屋去收拾东西的波拉,萨容容和兰延春相视一笑,两个人上车离开了兰府祖宅。
在去畹町之前,兰延春还有一事放不下,那就是他的恩师陈子谷。之前伤没痊愈他就急着要走,无奈后面又发起烧来,他才在兰府又耽搁下来。兰延春知道,在去畹町的这段时日里,他的老师必然会先行离开,两个人又不知何时才能见上面。读书时,他最喜欢的就是陈子谷讲得激情澎湃的国文课。那时候,陈子谷身上的文人情怀和傲骨最让兰延春倾心。如今时逢乱世,他太需要光明的指引了,他想把心底澎湃着的情感,与自己的老师畅诉心言。
兰宅后花园,夜风轻轻的吹拂着,空气中飘荡着一股栀子花和草木的清香。走进庭院的兰延春,看到陈子谷安榻的厢房还亮着灯光,不由得加快了步子。
推门的瞬间,他低头看了一眼右手握着的那盒盘尼西林,为自己没能找到更多的药品惭愧起来。在自责中他走进厢房,看见与陈子谷同屋的艾伦和宝娃也都还没休息,两个人在玩着一个手势游戏。
看到他进屋,斜靠在床上看书的陈子谷刚想下床,就被兰延春制止了。走近床前,他把手里的盘尼西林交到陈子谷手中,声音里充满歉意:“老师,不好意思。这次没能帮上大忙,只剩下这一盒,你归队的时候先带去急用,余下的我再来想办法。”兰延春说着这些话的时候,汗颜起来。
陈子谷拍拍床沿,让他坐下。然后拉着他的手,对他又感谢了一番,他要他不要太着急上火,盘尼西林这个药剂,在当前局势里本就是个稀缺的东西。
“对,这种紧俏药品,作战部队都如此紧缺,在民间的白道和黑道上,我都去找过,现在是拿着钱都买不到。不过,我会想尽一切办法去弄,老师您放心。”看老师不急,兰延春倒先急起来了。
对自己这个学生的行事风格,陈子谷一向是赞赏有加的,对他说过的话自然是相信的。从学生时代起,他一直就相信,他的这个学生一定会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听到老师对自己有着这么高的期望值,兰延春更加的汗颜。陈子谷对自己的激赏,使得他报国的一腔热血又激荡起来。他跟老师谈起这次的畹町行,谈起弄药品的事可能会缓一下,等回来,他会竭力去做这件事。
听到兰延春的叹息声,那边正跟宝娃笑闹着的艾伦,忽然走向他们这边,他夹生的中文里带着些不满:”你们一直在忽视我。我,能力有,搞得到盘尼西林。”
陈子谷最先反应过来,看着毛遂自荐的艾伦,他先笑起来:“对,把他这个药王子给搞忘了。但现在的关键,怎么把你弄回去。”
在艾伦的自述下,兰延春才知道眼前这个小小的英军上尉,身后竟然有着那么显赫的背景。
在英国的制药行业中,艾伦家族以现行的规模仅次于本土皇家第一大药厂。
第二次世界大战爆发后,凭着一支小小的盘尼西林,居然让他们家族这个昔日的三流药厂,一跃成为英国乃至全球都赫赫有名的富豪药商。以现在的战争格局看,只要他们能生产出来,这盘尼西林根本用不着考虑销路。后来,他们在殖民地,又相继授权几个国家来生产这种特效药。东南亚的缅甸,就设有艾伦家族的特效药厂。
响应国家全民义务兵役制,在缅甸服役的艾伦,也因为这种科技含量不高却价值不菲的特效药,广结各方人士,再借助着各方政客的力量,用药剂换取国际上严令交易的违禁物,比如军火,使他成为线上、地下小有名气的军火商。这几年,他利用自身优势,在亚太战场上以一明一暗这两条经济链,为其家族赚了个盆溢钵满。
这一次,艾伦冒险前来腾缅边境与游击队进行药品交接,为的是能见上他的异国恋人陆敏一面。一月前,他辗转获知三年前回国参战的恋人,已经加入滇西龙潞游击队,并活跃在距离他不远的丛林中。他千方百计利用关系联系上陆敏后,这才有了中方游击队前往边界接货的事件。
只可惜,作为小分队随队医官的陆敏,在突围中被冲散,至今生死未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