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生死时速
拿到药引子,慧安带着兰延春去药房库配备好药剂,两人来到膳房煎药时,灶上一笼笼热气腾腾的馒头,正在出笼。
大殿上,手里攥着两个馒头的羊良才,一直站在殿门口翘首盼着他的少爷。兰延春手捧药碗出现在殿下的走廊时,他紧悬着的心才有了回落。
此时走廊上,到处坐满狼吞虎咽馒头的日本兵,穿挤在他们之中的兰延春在走廊与大殿的回廊处,遇上被两名鬼子看押着去后院上毛厕的章炎。在两人目光交汇的刹那,他已从章炎的眼神里读出之前筹谋的计划即将开始。
走进大殿,咳得气虚力弱的萨容容,正脸色苍白着倦靠在一棵殿柱下,兰延春连忙迈开大步,朝她靠近。
看着因药苦,紧蹙着眉头一口气喝光汤药的萨容容,他怜爱地为她拭去嘴角的残汁,掰了一片羊良才递上来的馒头,喂到她嘴里。满口苦涩着的萨容容,嘴嚼起这让她感到分外甜美的食物时,从怀里,她也摸出两个用手帕包裹着的馒头,塞到他的手中。
接过馒头,兰延春丢了一个给正在偷看两人甜蜜的羊良才,待那小子识趣地拿着馒头跑到殿外啃起来后,他才与萨容容分吃起另一个馒头。
入夜,喧闹一阵的寺庙逐渐安静下来,吃饱喝足的日军士兵东倒西歪的在各自的栖身之地酣睡起来。寂静的寺庙里,除了蟋蟀的叫声,就只有风掠过树叶的“娑娑”声。
夜色越来越幽暗了。
大殿上,无论是被鬼子围睹在里面的人,还是外围站岗的哨兵,都开始架不住眼皮打架,沉陷在昏昏欲睡的状态中。当殿堂内响起此起彼伏的呼嚕声时,靠在殿柱上轻拥着萨容容的兰延春,看见最里面被绑着的章炎,已悄悄褪去身上的绳索,窜到离他几步之遥的萨寨主身边,正欲替他除去身上的束缚时,大殿外,忽然响起鬼子的军靴声。
原来,在禅房囚禁了慧安的佐藤,在整晚与他的对垒中,都没能攻下慧安那座坚实的“城堡”。为尽快拿到想要的东西,佐藤差人来叫走地图的关键人兰延春,还有他的活地图索朗。
看着鬼子兵上来带人时,依偎在兰延春怀里的萨容容起身后,仿佛有某种预感似的,她的黑眼睛里顿时弥漫起一层雾气,像生离死别一样紧紧抱住兰延春。当两颗晶莹的泪珠就要夺眶而出时,对面的他及时地伸出手指,给轻轻拭掉了。
趁着这个机会,他用额头抵近她,俯身低声交待着:“接下来无论发生什么事情,一定记得我说过的话,往前走,别回头,保护好那个东西。”
在兰延春的低语中,萨容容眼里的泪珠成串成串的滚落下来。冰雪聪明的她再明白不过兰少爷的指向了,此时此境里,她分得清孰轻孰重,但就在他提脚要走的瞬间,她忽然忍受不住心底的浓浓悲伤,两只手紧紧地攀住他的脖颈,踮起脚尖给了他一个深情的吻。
殿外走廊上,随着渐行渐远的脚步声消失,清醒片刻的大殿在夜虫的鸣叫声中,又陷入一片混沌。殿内的人开始低垂起头颅,呼噜声彼此交错的时候,装熟睡的章炎睁开眼睛,观察四周无异之后,就见他迅速起身,窜到萨寨主身边,快速地为他除掉身上的绳索,并指指前面的萨容容。萨寨主会意的朝着孙女摸过去后,他向着另一边的羊良才靠拢。
萨寨主拉起萨容容顺利地潜向大殿门时,章炎这边却出了状况。被弄醒的羊良才紧紧抱着殿柱,说什么也不肯跟他走。无论他怎么无声的劝“说”,固执的羊良才始终一个劲冲他摇头,他也用无声的语言在跟章炎“说”,他必须留在大殿上等自己的少爷。
就在这时,也许是听到殿内的异常,又或许是酣睡的鬼子兵梦呓声太大,殿外巡岗的鬼子哨兵忽然走近殿门口。听到脚步声时,已停止动作装睡的几个人马上瞥见,殿门外,哨兵的两颗脑袋同时探进来,往殿内查看一番后,终于又缩回去。没多会,外面走廊上,继续响起两名哨兵交替巡逻的脚步声。
大殿内又安静下来,章炎看着面前的羊良才,还是坚定不移的不肯挪步,他终于妥协,向已潜到殿门口等候着他们的萨寨主,无奈地摇摇头。放弃了羊良才,他几秒钟就窜到殿门的另一边,向对面的萨寨主作出一个手势后,两个人马上伏在门口,伺机准备行动。
当殿门外的哨兵又一轮擦身交错,在往回走的瞬间,门内跃起的人影急速地扑向门外两端的哨兵,轻微的两声“咔嚓”之后,就见被扭断脖颈的鬼子哨兵悄无声息地倒下去。待袭击他们的章炎和萨寨主收缴完哨兵身上的武器弹药后,门内极力忍住咳嗽的萨容容,也捂着嘴巴急速地跟出来。
借着墙脚阴影的掩护,三个人沿着章炎之前探查过的路径,很快向后院摸去。
仙岩寺,这种中国式庙宇的建筑结构,对从小长在少林寺的章炎来说,再熟悉不过了。自打踏上寺庙的第一级台阶起,他就将里面的一砖一瓦看进眼里。为稳妥地实施与兰少爷一起制定的突围计划,他又以拉稀为由,借机上了两趟毛厕。虽然每次都有鬼子看押,但他也大致摸清这座庙宇的结构。
和许多佛寺一样,这座隐藏在深山里的庙宇虽小,但在后院放柴垛的地方,还是被他发现寺庙一般都会设置的备用暗门。此时,在他的带领下,三个人顺利地穿出内院走廊,潜到设置着暗门的柴垛附近。
为安全起见,章炎先让萨寨主两人藏匿在一边,等他打开暗门查看了外面无险后,才让隐身的两个人快速地跑出去。章炎最后一个闪身出来,就在暗门合拢的瞬间,潜在院墙外的萨容容没有憋住,在她一声轻微的闷咳后,院内立刻传来狼狗的狂吠声。原来,是日军的一支夜间巡逻队,他们刚好在此时跨进院子。
几秒之中,暗门后就传来狼狗扑上来,狂吠着用利爪抓挠的声音,一阵紧促的脚步声后,暗门随即被揣开。鬼子们的枪声响起时,前面的那三条人影已沿着院墙,向着后山的树林子狂奔而去。
“嗖嗖嗖”……“嗖嗖嗖”……
子弹一路呼啸而来,掠过杂枝,打在山石上,溅起的碎石犹如子弹般四处飞溅着。牵拉着萨容容狂奔的章炎,借助着山石、树木的掩护,不断躲闪着身后致命的子弹。随着暗门里涌出的鬼子兵越来越多,子弹像泼水一样的扫射过来。
紧跟着,“啾”……“啾”……数枚榴弹拉着尖锐的长音,在奔跑着的他们身边落下。听到后面萨寨主的惨呼声,在炸起的光焰中,被章炎拉到一块巨石下面躲藏的萨容容,透过冲天火光,看见落在他们后面的爷爷,似乎腰部受伤了,正趔趔趄趄的朝着他们的方向跑来。
飞跑出去接应的章炎把萨寨主弄到巨石后,发现他被弹片击伤的右小腿上血流如注。情急中,章炎马上撕下一只衣袖,飞快地替他包扎住伤口,正欲背起他继续开跑时,萨寨主却挣扎着不肯上他的背,不断地催促着他们:”别管我这把老骨头,你赶快带容容离开,快!”
听着身后越来越密集的枪声,心急如焚的章炎再也不能等了,听见他急吼吼地喊了一声:“对不住了!老人家。我答应过兰少爷要照顾好你们的。”说话的同时,他已飞快地点了萨寨主的麻穴,迅速把他背上身,带着萨容容顺沿着身边的躲避物,向树林外那片隐约可见的佛塔林跑去。
以章炎对寺庙的了解,但凡安置佛塔的地方,只要能找到主塔,那附近必定会有一条逃生的暗道。此时势单力薄的他们,只能借助佛塔里设置着的暗道,才能躲开鬼子兵的追捕。
等狂奔的他们跑出这片不算大的林子一看,如章炎预想的一样,前面不远处的塔林之间,果然有座高大的主塔,非常显眼的矗立在众塔之中。
这时候,紧追不舍的鬼子兵身影越来越近,爆开的炸弹也越来越多。让章炎心急如焚的是,从树林到佛塔之间,隔着一段开阔的山石地,如果硬闯过去,三个人马上就变成活靶子。
枪声越来越近了,鬼子们叫喊的声音也越来越清晰,眼看着追兵马上就出树林,章炎不再犹豫,他果断地放下萨寨主,把他交托给萨容容,指着前面的塔林嘱咐她:“前面最高的那座佛塔,一般塔身下都有一块活动的石头,里面有一条暗道,你快带萨寨主从那里突围。我先去引开鬼子,回头再找你们。”
看到萨容容已听懂他的话,搀扶起老人迈开脚步的时候,章炎开始朝着他们的反方向,迎着树林里的追兵跑过去。
急速返回树林里的章炎,借着山石树木的掩护,很快找到藏身的最佳点,在追赶到的鬼子兵一冒头的刹那,他手中的两颗手雷脱手而出,随着树林中闪起的一片红光和爆炸声,冲在最前面的几个鬼子瞬间被炸飞。紧跟着,他手中缴获的三八大盖响了起来。
果然,中计的鬼子兵很快寻着枪声紧追过来。
这时章炎,已将鬼子吸引到树林另一侧的山岩上。身手敏捷的他,一路踏着草尖乱石闪避着鬼子的枪林弹雨。就在他快要接近顶峰时,忽然发现身后追逐的枪声渐渐弱下去。回头一看,除了前面对他强追不舍的十几个鬼子,后面追来的鬼子大队,纷纷掉头,朝着山岩的反方向跑去。
大惊之下,他急忙身形一掠,飘到最高处的一块巨岩后,探头越过下面的树林一看,看见往回撤的大队鬼子,正朝着塔林方向包抄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