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强盗本色

第二天一早，睡了个囫囵觉的兰延春起床后，本想直奔畹町医院去看望傅天宇，哪知刚走出驿馆大门，就见佐藤的黑色丰田停在门外。

看见他出门，驾驶员立马下车，跑步上前，把他迎到车这边。

轿车副驾上坐着佐藤，见兰延春走近，他朝他微微含首，算是打招呼。坐在佐藤身后的汉斯，一边跟他招呼着，一边顺势为他打开了车门。

上车后，兰延春发现老伊藤也在，正眯着一双细眼睛向他点头致意。待兰延春坐定，随着引擎的启动，轿车驶离驿馆，穿过前面主街后，直奔城外。

一路上，车上的人都缄口不语，被佐藤莫名弄上车的兰延春心里虽然直打鼓，但侧目看到汉斯安祥的神态，他也就沉下心来。

出了城区，早晨清朗的阳光，已将山野中的雾气逐渐驱散。看着车窗外满目的葱绿，佐藤打破车内的缄默：“这滇西的早晨，还跟十八年前一模一样啊。真是清爽啊！”

听到他的感叹，老伊藤接过他的话：“十八年前的那个机会，真让你占尽便宜了。这次我倒想看看，你要找的那些东西是真实存在着吗？”

在两个人的一对一答中，兰延春渐渐猜出个大概。

十八年前，佐藤和老伊藤在参加亚太地区矿冶学术研究课题选拔赛中，仅一票之差领先伊藤润二。作为考证岩石脉在东南亚的走势，佐藤曾跟随由各国专家学者组成的考察团，到过最后一站岩脉的考察点，也就是中国的滇西高原。

回去后，佐藤撰写的一系列地质勘查研究报告，在当时学术界引起不小的轰动。由于种种原因，他始终没能踏上这片土地。现在，大日本国已经开始实行大东亚共荣圈，对滇西这片土地怀持着一种特别感情的佐藤，要趁着再次踏上中国大地的机会，去达成他久藏着的那一个个心愿。

而今天，佐藤要带他们去的地方，就是当年他曾经堪探过的一片特殊的地质区域。

轿车在大山里奔驰半个多小时后，终于来到佐藤的目的地，二龙山。

从远处看，这二龙山果真不负其名。

放眼望去，这由大小两条山脉联组而得名的山脉，山势起伏犹如巨龙盘云雄居。右边大龙山里，是佐藤从矿商手中“买”过来的正开采着的一座大型锡矿。左边小龙山，是佐藤正待开发的一座未知名矿。这座半壁山体呈裸露状的原始矿山，据十八年前佐藤的探测资料显示，这片地质中有一道很强的金属脉冲。

十八年后，当他来到这片区域进行实地堪查后，发现除了探测到一些散锡砂和杂矿石之外，一直就碰触不到那道金属脉带。这让他之前在日本国冶金部夸下的海口，就有了失准的笑话。现在他投入的财力、人力已难跟上面交差，但他凭着十八年前的一些标记，始终相信在这个地质带上，一定能找出他所期翼的东西来。

到这个时候，兰延春才弄明白，万里之遥的汉斯来到畹町的真正目的，同样的，那个世界级专家伊藤润二到此的目的也一样。几个人说着这些话的时候，丰田车已经绕过大龙山锡矿场，驶进小龙山新开发着的矿区。

他们在新建盖好的办公楼前下车后，在佐藤的带领下，先是参观了整个小龙山矿区的概貌，后面才把他们引向几个正开发着的矿洞。

在经过第五个矿洞时，佐藤停下脚步，挥手叫上来几个跟在后面的持枪卫兵，让他们在前面护卫着，一行人才进入矿洞。

矿洞里宽大无比，每隔十米左右就有一个巨型火把。在经过了一个又一个分支矿洞口后，大约在矿洞一千米的距离时，又出现了二个分支洞口，佐藤选择进到最右边一个。

这是一个刚刚开发出来的矿洞，宽约两米，够三个人并列着通过，但洞深却高而窄，尽头处黑幽幽的矿壁上，有几盏灯火在照明，整个矿洞内充斥着一种岩体散发出来的浊气味。

走进去大概二十米左右，兰延春看到了佐藤所说的矿房。

这个阴暗潮湿的矿房比矿坑宽二倍，高约七八米，中间已被工人用不少的木柱子顶住了洞顶。在矿房的几个狭小坑洞中，有铿铿锵锵的清脆敲击声，其中的一个坑洞，忽然传来一阵叱骂和鞭挞声。

三个人刚走近这个发声的坑洞，一个人影已被踢飞出来，就见倒地的人闷哼了一声，倒在地上一动也不能动了。

“还装，你还装死，信不信爷爷一脚踢死你！”一个声音骂着旋了出来，就见坑洞内钻出一个手执皮鞭工头模样的彪形大汉，上来照着地上的人又猛踹起来。紧接着，这彪汉又挥舞着手中的鞭子，正要抽下去的时候，被佐藤喝住了。

也许是看到汉斯这个老外在场，又或许是他已感受到兰延春的怒气，佐藤照着跑上前跟他打招呼的那彪汉，狠狠地扇了他一耳光：“对待工人要温和点，你这么凶神恶煞做什么。”

挨打的那彪汉，见日本人忽然换了另一张脸孔，他捂着左脸颊望着佐藤，愣怔着。直到又被佐藤训斥起来，他才算回过一点神来。

就在佐藤装样子骂着工头的时间，兰延春已扶起地上倒着的那个人和他的矿筐。借着坑道里昏暗的灯光，他看到眼前这个老伯的眼中，泛起晶莹的液体。他指指嚕嚕作响的饥肠，用手背抹了一下眼睛，弯腰背起沉沉的矿筐，向兰延春道谢后，汇入在陆续背筐出洞的矿工人群中，朝着蜿蜒的矿洞口走去。

目送着工人们迟缓的脚步，佐藤的脸色难看了起来。他向工头要过工期进度表，看了几眼，愠怒地骂起来：“照这个蜗牛速度，用你们中国人的话来说，那得等到猴年马月才能找到我要的矿脉。从明天起，所有工人提前和延长上工时间。”

“嗨！”领了旨意的这工头弯腰应了一声后，转身跑回洞内传达命令去了。

这时候，佐藤派去找矿杵的人，抱着几把矿杵赶回来了。佐藤分了人手一把后，换了副笑脸向几个人说道：”你们都看到了，工期进度这么慢，我压力很大啊。请你们几位来，不仅需要你们进一步解惑，更需要你们的技术性帮助和支持啊，哈哈……”

佐藤说着，率先带着汉斯进到左边一个支洞，老伊藤和兰延春对视一眼后，拿着矿杵，两个人进了右边的支洞。

兰延春他们进入的矿洞很黑，里面虽然有几只松明灯提供着光亮，洞底迎面袭过来的阴冷地气，还是让他起了一阵寒颤。越往洞底走，矿壁的空间越显得狭小，快到洞底的时候，地面上开始出现了积水。几个看不清楚面容的矿工，正弓着身子在矿洞尽头敲敲打打着。

进来的两个人，在洞的最底部，有选择性的开始用自己的方式勘测起地岩结构来。

在这个长约百米的矿洞里，兰延春发现岩石断层里夹带着流纹岩、粗面岩和玄武岩的混合物质，他用矿杵分别敲下几块，放在掌心里的感受着这些石质不同的温差变化。

大约二十多分钟后，他和老伊藤带着采集到的石样，返回主矿洞的时候，佐藤和汉斯也出来了。

拿着石样的他们在走出主矿洞后，分别把这些采集角度不同、颜色不同的石样集中起来放在阳光下研判，各自发表着自己的看法。

轮到兰延春时，他拿起自己采集到的一银白色上面有孔洞的体岩，发表起意见。他认为，按照地球的地质构造和成因条件，以及版块与版块之间的分裂断带规律，在中国西南一带的确有可能出现含矿岩系的沉积盆地。他手中的这块就是有可能生成稀有元素的白云层状岩。它的成矿地质背景、控矿岩体特征及矿床地质特征，都和碱性侵入岩与稀土矿关系密切，而这种稀土矿体主要赋存于杂岩体内及其附近围岩中，开采难度较大。

后面汉斯的见解，竟然与他的不谋而合。

接下来，兰延春用自己采集到的石样作了更详尽的阐述，佐藤在听完师生两个的观点后，把目光投向了老伊藤。

看到对方在默然的点头，佐藤扭结起来的两道浓眉，难看得就像两条病蜈蚣。

“但是，你们来看这块石样。”老伊藤大概是看到佐藤的愁闷，他从衣袋里摸出三块拇指般大小的红褐色石头，一块递给汉斯，一块交给兰延春。

兰延春手上的这块是磷灰石，而汉斯那块是萤石，这个兰延春是见过的。但伊藤递给佐藤的最后一块呈离子状态的石样，兰延春一时分辩不出来。

看到他脸上的困惑表情，伊藤这个矿冶界的顶级专家慢悠悠的开口了：“我怀疑这是三块含有mg,zn,zr,la,ce的稀土矿石，它蕴含于磷钇石层中，也就是刚刚兰君分解过的磷灰石和磷块岩，它属于共生矿。你们别忘了，它矿石成因的构造极其复杂，要想检测出它真正的成分，必须要有金属多元素分析仪和n168脉冲红外热导检测仪。”

说到这里，老伊藤向佐藤转头：“前一种仪器我们实验室有，但后一种在全世界范围也为数不多，如果少了这台脉冲红外热导仪，很难检测出它的成分。”

“mygod，你是说这石头里极有可能是含有那种稀土矿？”听老伊藤一说，那边还在端详着手中矿石的汉斯叫出了声。

看到他举着石样一脸痴迷状态的汉斯，兰延春对自己的导师再熟悉不过了。只要有几成的希望，他都极有可能一定会把未知的东西变为现实。况且，如老伊藤所言，如果真是含量为mg,zn,zr,la,ce的稀土矿石，那对汉斯来说，研究这种专用于航空航天以及军工领域的稀有矿石，则是他毕生的梦想。

不行！绝不能让他们达成这个目标，必须想出办法来阻止。兰延春想着如何阻断此路的时候，要把这条路扩展开的佐藤，想的是，老伊藤需要的那台脉冲红外热导检测仪在哪里呢？

“兰，对了，在回国前你不是让我帮搞到一台了吗？”此时，拿着稀土矿石疑似物的汉斯，此时的他有些乐昏了头，猛不丁地冒出这句话。

听汉斯一说，对面两个人日本人的目光，齐齐地投射到兰少爷身上。看到汉斯非常自信的眼神，兰延春只能点头默认了。

见要找的东西有着落，佐藤脸上绽开了笑意：“那得有劳兰君你，要借来你的设备一用。哦，不对，还有你的人，我也是要借用的。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