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二十九章散兵作战
上午辰时,细川忠信下令倭军出营列阵,斥候来报说是高丽大军已在十里开外,打头的有几百骑兵,后面几里的地方则烟尘大起,不知到底有多少兵马,因为两侧的山林中有很多高丽的义军在大军前面行进,倭军物见队没法去侦探后面的高丽大军。
细川忠信根据木村重兹的探报,判断高丽大军不在万人以下,甚至有可能更多,毕竟这边有上万的倭军,高丽人如果没有更多的兵力,是根本不敢主动挑战倭军的。现在伏击什么的都不用考虑了,山林中烦人的高丽义军吧把倭军的动向看得清清楚楚,他决心主动迎击,正面击败那支高丽大军,如此山林中的高丽义军没了大军做依仗,最后也只有跑路的份。
但咸安以西地势不够开阔,大军无法全部展开,只能以纵队递次投入战斗,军队虽然可以进入山林,但就完全无法指挥了,同时士兵们对山里的道路也是两眼一抹黑,人一撒进去,很容易变成一盘散沙。最后细川忠信和众将商议,将军队分为前中后三军,每军三千左右,沿着大道相继向西推进。
至于咸安城,细川忠信等人并没放在心头,除了在西门外的军营放了一千人,其余三门只有四五百人在守营,但营中的旗帜却并不少。倭军将领以为咸安已被围住多日,根本就不可能知道援军赶到,等到击败了高丽的援军,再拿下咸安就是易如反掌之事了。然而他们却并不知道稻田利吉和郑一官已经进入了咸安,而且摸清了北门外军营的虚实。
在晋州军那里吃了亏的木村重兹再次请求打先锋,他要报仇雪耻。细川忠信自然依了他,并再次给了他一百骑兵以对付高丽的骑兵。细川忠信自己则作为中军,跟在木村重兹之后,最后是长谷川秀一的殿后军。
走出几里后,木村重兹估计距离高丽军不远了,就下令将军队摆成作战的横阵,自己率领骑兵在后压阵,全军沿大道向西推进。又行进了三四里,地势逐渐变窄,两侧的山林距离大道越来越近,倭军如果再继续前进,横阵就在大道上摆不下了,两翼必须进入山林。
木村重兹不想自己的部下再次在山林中去与那些苍蝇般讨厌的高丽义军纠缠,就下令停止前进,并派出十来个骑兵沿大道去哨探。此时倭军阵势距离山林有两百步远,木村重兹认为即便有高丽义军在山林中出没,这个距离上高丽人手中的弓箭也无法对倭军造成伤害。
不久,前方传来一阵枪声,木村重兹下令全军备战。过了一会儿,派出去的骑兵跑了回来,说是遭遇了高丽前哨骑兵,对方人多势众,双方用火铳和弓箭对射了一轮,然后倭军骑兵调转马头就跑了回来,结果有两个倭军骑兵落马。
木村重兹问道:“有多少高丽骑兵?”
“小人们遇到的有二十来人,后面还有密集的马蹄声过来,应该不下数百。”
木村重兹当即唤来一个传令武士:“回去禀报细川大人,我军与高丽先头骑兵遭遇,我军列阵迎击,击退高丽骑兵,击伤二十余人,我军伤亡两人。”
“嗨!”
木村重兹决定先扛住高丽骑兵的冲击,消耗掉高丽军最有战斗力的骑兵后,再发动反击,直攻高丽中军,争取就凭自己一支军队就击败高丽军。然而他等了一阵,高丽骑兵却迟迟没有出现,反而有许多人影隐隐绰绰的出现在山林之中,跟着许多高丽人就走出山林,朝着倭军阵势这边探头探脑的张望,甚至还有拿弓箭抛射的,但距离过远,射来的箭枝全落在倭军阵前三四十步的地方。
“讨厌的苍蝇!”再次看见了烦人的高丽义军,木村重兹鬼火直冒,上次就是被这些高丽人弄得灰头土脸的,这次又来了,他怒气冲冲的下令:“铁炮手,射击!”
“砰——砰——”倭军这边连放了两排枪,然而距离太远,再加上高丽人又没有列队,站的稀稀松松的,最后弹丸不知飞哪里去了。
高丽人听见枪声,先是低下身体观望了一阵,结果发现倭寇的铁炮没有什么准头,于是更多的人走出了山林,向倭军挑衅。木村重兹吃了一惊,略略数了一下,居然有一两千人。一些高丽人胆子更大,走到了距离倭军一百五六十步的地方,拉开弓进行抛射,箭矢高高的划了个弧形,居然落在了倭军阵中,虽然没有造成多少伤害,但士兵们的心里却开始发怵了,队伍出现了微微的骚动。而倭寇的铁炮射速不快,射击两轮后,高丽人趁机靠近用弓箭射击,等倭军铁炮手装填弹药,再次射击时,高丽人又跑回去了,如此这般,简直就是在戏弄倭军的铁炮手。倭军虽然也有弓箭手,但他们的弓是竹弓,射程没有高丽人的角弓远,在对射中占不了上风。至于木村重兹手中的一百多骑兵,他不敢轻易动用,一是防高丽骑兵,二则出动骑兵也解决不了问题,高丽人往林中一跑,骑兵就傻眼了。
木村重兹咬咬牙,下令道:“前进一百步,将高丽人赶回山林!”
木村重兹不敢让军队进入山林去追击这些高丽义军,他还得防着高丽骑兵的冲击,只想把高丽义军赶走即可。倭军排着整齐的队伍,顶着高丽人射过来的箭枝,朝前逼去。而高丽人非常清楚倭军铁炮的有效射程,等到倭军进到百步左右时,就一哄而跑,向后面跑出几十步,之后再用弓箭来打击倭军。最后倭军进到距离山林一百多步的地方停下了,这个距离足以用铁炮射杀山林边的高丽人了,而高丽人再想用弓箭抛射,却会受到树枝的干扰,至于弓箭直射,不说高丽弓箭手的准头,就是射过来了,也软绵绵的没有穿透力了,木村重兹准备在这里迎击高丽骑兵和随后而来的高丽大军。
然而令木村重兹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山林中很快就响起了一连串的枪声,空气中随即就有许多尖利的呼啸声迎面袭来,跟着一些倭兵就惨叫着栽倒下去。
木村重兹吃了一惊,喝问道:“怎么回事?”
此时一个武士跑了过来,向他禀报:“大人,高丽人有铁炮,他们在树林中向我军发射,我军却射不中他们。”
“让铁炮足轻齐射,赶走高丽人!”
“嗨!”
“砰——砰——”两边开始了火力交战,倭军这边有八百多杆铁炮,分作三段持续向树林射击,那边听上去只有两百多杆,却并不进行齐射,全凭射手们自由射击,然而战果却迥然不同,倭军这边是暴露在旷野上,没有任何遮蔽,还列成密集队形,高丽人只要朝着黑压压的倭军阵列射击,多半就有收获,而倭军的铁炮火力看似密集,却奈何不了躲在树后面的高丽射手。
交战持续了一刻钟,随着倭兵不断的被击中,对面的射击却丝毫没有减弱的迹象,木村重兹发现不对头了,高丽骑兵迟迟不露面,一直都是躲在山林中的高丽义军在与自己作战,而且自己这边还处于光挨打还不了手的尴尬处境。现在摆在他面前的选择只有两种,要么下令军队进入树林去与攻击高丽义军,要么往后退出高丽人铁炮的射程。但这两种选择其实都对倭军不利,若是攻入山林,军队的阵型几乎立即就散了,若是遭到高丽骑兵冲击,后果堪忧。但退后的话,高丽人多半又会像刚才一样,冒出来用弓箭进行骚扰,同样也让倭军很难受。
其实木村重兹在这里犯了个先入为主的错误,他一直在等待与高丽正规军的交战,始终没有将高丽义军作为主要的作战对象,于是便不想去管这些义军,只想驱逐他们不来骚扰即可。他没想到的是,秦川今天就是要用高丽义军来和倭军缠斗,拖住倭军,至于秦川自己率领的三四千所谓的“正规军”,不到万不得已是不会轻易卷入战斗的。
木村重兹犹豫不决,进退两难,于是只得下令加强火力,硬挺住,等待他想象中的高丽大军的到来。结果当细川忠信率领中军赶到时,惊愕的发现木村重兹的军队居然死伤了一两百余人,而且还继续硬挺在开阔地上,徒劳的与躲在树林中的高丽军对射。
细川忠信觉得木村重兹是不是有些老糊涂了,打了一辈子仗,怎么还会搞成这副样子,他当即命令两千兵士向左右的山林发起攻击,大队人马则沿着大道向前挺进,与高丽大军决战。
这时,倭军看见前方的山头上,冉冉升起了一股烽烟。
“难道高丽人在周围还有援军?”细川忠信疑惑的问道。
木村重兹却说道:“这应该是他们给在周围山林活动的兵士发信号,要他们往大道这边过来袭扰我军,那日属下也遇到了这样的情形,结果高丽义军从四面的山林中汇聚过来袭击我军。”
“你那日不过数百人,自然吃了亏,今日我军上万,还怕他们?大不了再分出一些兵士去山林里驱逐高丽人,高丽大将想用此法来击败我军,也是不自量力。”
然而细川忠信和木村重兹并不知道,这股烽火并不是发给周围山林的高丽义军的,而是发给咸安城的,告诉金时敏她们,倭军主力已经被拖住了,现在咸安可以行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