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一生水引发的幻象

大殿里面没有了我们的说话声，又恢复了之前死一般的寂静，连着心跳声，都听得那般清楚起来了。

不得不说饕餮陶氏一族祠堂建造的不只是大，连着隔音效果都是那么的好，外面三族相争，应该是喊打喊杀声一片了，我们这里屏息凝神地听，竟也是分毫都听不到的。

这种紧张的时刻里，我实在是坐不下去了，我松开了和我妈拉在一起的手，扶着旁边倚着的粗大柱子，慢慢地站了起来。

我知道这中殿里面，徐寿布置了法阵，我是不能随意走的，免得哪一步走错了，就触动了法阵的机关，误伤了自己人。

我就在原地绕了绕，享受一把驴子拉磨的滋味，还试着把耳朵贴到柱子上，都说物质导音，比我们的耳朵更好用，希望能听到点什么，结果还是半点声音都没有。

被灵泉水泡了之后，我的五感，明明比正常人好上许多，比不上那些个能耳听千里的，怎么也能是耳听一里吧，结果入了这饕餮祠堂的中殿后，真正做到了两耳不闻窗外事了。

和我一样坐不住的，还有夏小白和冯媛，他们两个携手站了起来，见我耳朵贴在柱上了，他们两个也是，都贴完后，我们三个互望了一眼，都做了一个失望的表情，又重新坐回了原地。

我妈看着我们三个焦急不宁的样子，冲我们三个摇了摇头，指了指徐寿，意思是徐寿那里是万万不能受到一点干扰的。

我们哪里会不懂，我们不过就是定力不好，还是做不到泰山压顶、我自巍然不乱这一步啊。

我妈开始带着我们三个人打坐，用极低的声音和我们说：“你们的道法虽然达不到给予仙师助力的地步，但是人的意志有高有低，意志也是一种能量，在关键的时候，能起到帮人一步的作用，我们五人在本质上同为人类，如果能在意志上达到息息相通，也是有助于仙师的阵法的。”

我妈这也算是现场教学了，带领我们三个小的，开始背道家经典。

这套道家经典，我小的时候还听我爷爷教我哥哥背过，我爷爷当时也让我一起学来的，可见不是什么法门诀窍，纯粹就是普及大众的道家书籍。

只是当时的我沉迷于九九口诀表中不能自拔，自不会把时间浪费到这种不列入考试计划的道家经书中。

即使我当时没有背，我听我爷爷教我哥哥的遍数多了，我也知道了这经书的名字和大概内容了。

如果我没有记错，这经书叫《太一生水》，我第一次听说时，还以为是小学自然课程呢，结果并没有。

这是一本纯正的道家经典典籍，和道家其它经典一样，宣扬的是道家的正统理论，其行文之枯燥，也是我这种理科生所不能理解的。

直到现在，我能生硬地背下来，其中许多的话，我还是读不太懂的，而我之所以能背下来这篇道经，还要感谢我爷爷日复一日地教夏小白，夏小白却怎么也记不住，连着旁边旁听的我都记下来了，夏小白总算是磕磕绊绊地背个全。

我们兄妹虽然是一个想学却背不下来，一个不想学却听久了也背下来了，但殊途同归，最后的结果是我们兄妹都会背了。

我观冯媛背诵这篇道家经典的娴熟程度，也应该是自幼学的，也是，身为传统的老派道家传人，即使整个家族再如何的重男轻女，最多也就是不让看一看自家传承的秘术道法罢了，哪儿可能连普通大众都知道的道家经典也不让读的呢？

由于我们四个都会背《太一生水》这就好办了许多，四个人背起《太一生水》一开始时，语调还有一些不一致，背到后来，语调已经渐渐和谐起来，等一遍《太一生水》背完，我们四个人基本可以做到整齐划一，四个声音汇聚到一起，像是只有一个人在背诵了。

简单的文字够成枯燥难解的内容，越背却是越能朗朗上口了，背到十几遍的时候，我不知别人有何反应，我紧闭的双眼前，竟好似眼帘被拉开，有了第三只眼睛，重重黑幕被打开了一扇门，出现了另一派情景来。

这副情景是很真实的，一开始只有模糊的人影，发虚发散，只看到众多的人影拼杀在一起，似乎是在争斗着什么，他们似乎大张着嘴，嘶吼出声音来，我却一个字也听不清楚。

我万分心急，却也清楚，我之所以能看到这番幻象，应该都是背诵了《太一生水》的缘故，既已找出原因，我口中咏诵经文的心也越发诚恳起来。

所谓心诚则灵，还是有道理的。

在我一遍又一遍虔诚咏诵经文的过程中，不知是意念增强，勾动了空间中的某种物质，还就是平地出现的幻象，我之前看到虚虚幻幻的那一幕，竟然一点点变得真实具体起来。

那不是别的，竟是祠堂外面那场大战。

饕餮一族艰难对抗着梼杌和夜叉鬼两族。族中勇士，以一当十，自发的向梼杌一族冲去，把好对付的夜叉鬼，留给老弱收拾。

就像徐寿所说，夜叉鬼一族的侵袭对于饕餮一族并没有起到什么破坏性的打击，可是加上梼杌一族，就不同了。

我亲眼看到血肉横飞中，饕餮一族的勇士倒了下去，陶老族长带着族中长老，战而不退，并没有因为上了年纪的关系退到后面，反而和族中青壮一样，冲在前面，誓死保卫自己的家园。

连连的杀声和呐喊声，刺激着我的耳膜，鲜红的血，几乎糊住了我的眼睛，生于和平年代的人，哪里见过真正的战场，那种被死亡包围的恐惧足可以震撼我的心脏蹦跳得无法控制。

又一个饕餮一族的勇士中了几名梼杌族联手包围后扔出的血器，倒在了地上，而这名饕餮勇士，正是前一段时间，在我们所住小院中保护我们的那三个勇士中的一个，他还曾背过我，带我飞去过前殿，在我爬上他的背时，他还曾叮嘱过我小心抱紧他，是一个腼腆厚道的年轻小伙子，年岁不会比陶祝还大的。

我的眼泪瞬间就止不住地流淌下来，他被血器砍中脖子的时候，倒地的那一刻里，还勉力地往敌人包围圈中投掷出他手中的长剑，高大的身体跌倒下去，明亮的眼睛还未见闭上。

我诵咏经文，竟然诵咏得哭了出来，坐在我对面的我妈，第一时间就看到了。

她连忙停止了咏诵，伸出双手一把拉住我的双手，急切关心地问着我，“青青，你这是怎么了，青青，可是身体哪里不舒服？”

我妈还惦记着我被灵泉泡过、时而还会有些僵硬后遗症的身体，以为我又是这后遗症发作了。

在我妈停止咏诵经文的那一刻，我眼前的幻象就全部消失了，哪怕我口中的经文并没有停下来。

这足可见，我能看到外面真实场景形成的幻象，并非我一人之力能达到，是我们四人各自背诵《太一生水》的道家经文后，产生了一种默契，这种默契像是一种磁场，为我打开了闭眼后的另一方世界来了。

“妈，你不用担心，我没事，是外面……外面死了好多人、”

我眼里还有泪水涌下来，我一时也不知道如何和我妈道尽幻象里的事情，略微思索后，我问他们，“你们刚刚背诵经文的时候，可曾看到别的什么？”

因为我妈打断了背诵，又扑到我的身边来，夏小白和冯媛也被迫打断，也都聚到我的身边来。

我问过他们之后，从他们脸上流露出来的一片茫然的神情，就已经确定他们的眼前或是头脑里，都没有生成幻象。

我们四个人是一起咏诵的，为什么他们三个没有，而偏偏只有我看到了那残酷的一幕呢？

论道行和修为，我们四人之中，我妈最强，可是我妈偏偏没有看到，反而是我这个入道不深、没有什么执着于道的人看到了。

这……难道是天意吗？

我侧头去看中殿正中坐着的徐寿，这时的徐寿已经完全入定，他双眼微闭，双手放在膝头，手背冲下，手心冲上，两手结出各自不同的指印来。

我看不懂这指印代表什么，却从徐寿此时的状态，能够确定，徐寿已经入了法阵，开启了金丝网线阵，成为了不能动一下的阵眼。

这时，我妈开口说的话，也直接证明了我的判断。

“仙师已经开启法阵，想来外面的情景不容乐观，都逼迫得仙师等不到第三重势的来临了。”

这是徐寿之前猜出来的，他说梼杌来袭，不会是最后一个袭击者，真正的袭击者，一定与重光在灵泉旁边看到的设障眼法的黑袍人有关。

无论是梼杌还是夜叉鬼，都是这个黑袍人放出来的试探，不过是烟雾弹而已，他是在消耗饕餮一族的实力，等着饕餮已经力不能敌时，他再出现，不费吹灰之力，就能拿下饕餮一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