燃火是一条应龙
陶老族长问起长琴和重光的关系,为何会闹得这么僵,明明是亲兄弟,却和仇人一般,都是身为上神的人了,是何等的大仇,这多少万年过去了,还这般的看不开、解不开呢。
长琴没有直接回答陶老族长,只是目色幽深,似有难言之瘾,也是,若没有难言之瘾,谁家的亲兄弟,会搞成剑拔弩张的地步,甚至没见面都要在背后捅上一刀啊。
好一会儿,就在我们都以为长琴不会回答时,长琴语气悠悠地说:“重光他……他大约不喜欢我为太子吧。”
竟然是为了地位之争,怎么也不敢让人相信啊。
我虽然和那条丑鱼的接触不多,仅仅的几次也是说不上几句话,他把我掐晕,但我凭着直觉来看,这位似乎不像是为了什么太子地位才和长琴犯别扭的人。
怎么说呢?一个人吧,如果性子扭曲加上心理变态,他就不会对正常人渴望和追求的那些东西感兴趣了,他会很偏执,会执着于那些你根本想像不到的东西,比如在一片桃林里,我们正常人都会去看那开得灿烂的桃花,他大约会注意桃树下面有只蚂蚁在打洞。
我准备一会儿再醒过来时,也来问问那条丑鱼这个问题,看看那条丑鱼的答案,是不是长琴所猜测的那样,我觉得是不会,或者他根本不会回答我。
“这灵泉一望到底,公子猜测那位重光上神掳着夫人藏身于此,他会藏在哪里呢?难道是灵泉下面有机关?”
徐寿的关注点相对实在些,长琴与陶老族长说话的时候,他施着法术,又把灵泉绕了一圈,每一处岩壁都被他仔细检查了一翻。
要不是知道自己身在梦中,我都想喊上一嗓子了,“小叔子,我在灵泉底下啊,快来救我,我都想你了!”
和重光这个与长琴有血缘关系的亲小叔子的凶残相比,徐寿那什么的挑剔和碎嘴,都不算什么了,比一比还很可爱啊。
我都决定了,如果我能活着脱险,我一定给徐寿一个热情的拥抱,摒弃所有前嫌,再也不在内心腹诽他是拖油瓶了。
这样的拖油瓶小叔子再给我来一沓子,我也认命了,总比多了重光这么一个要命的强啊。
没用我喊,长琴就先猜到了根源,“如果周边我们都检查没有问题,那就是在灵泉下面了,灵泉之水对人类的身体有所伤害,徐寿,你即使修仙得道,修成了长生不老身,但你的身体终归是人类的身体,你不要随我下去了,正好可以替我在灵泉上面把关坐镇,陶老族长是饕餮神兽之身,这处灵泉又是可以荡涤尽你们神兽劣根性的泉水,你之前也曾多次下过此泉,就陪本尊走这一趟吧。”
长琴做了简短的安排,徐寿虽有不愿意,但在长琴强大的理由面前,他没有任何可以反对的强行跟下去的借口。
陶老族长同意陪同长琴下去灵泉走一遭,“老朽年轻的时候,下这灵泉之水,不下几十次了,这灵泉水底干净光洁如石面,并没有什么缺口的地方,太子殿下真心觉得这灵泉下面还会有其它空间可以藏身吗?”
长琴双手背在身后,长身玉立在泉边,微微上倾前身,盯着水面,“本尊本来是不确定的,但上次咱们来时,青青说她看到泉底有一双墨蓝色的眼睛,那双眼睛是重光的,就算是障眼法出现在泉底下的,也值得本尊走上这一遭。”
长琴对于一切值得怀疑的地方,都要亲身验证的态度,是很值得我点个赞的。
我在内心深深地祈祷他能快点找到我被重光囚禁的地方,真心的,我就是在梦里,我都能感觉出来,我泡在水里的下半身已经彻底没了知觉。
真不知道这样下去,我就算是被长琴救出去,会不会落一个下半身瘫痪的终身残疾,那样我还不如死了,在长琴心里洒下一片白月光,留下一颗完美朱砂痣。
随后,长琴和陶老族长他们两个是如何下到灵泉里,我是一点也梦不到了,因为我又从黑暗中醒了过来,这次可不是我自己清醒过来的,我是被一盆兜头冷水泼醒的。
“妈的,你是不是有病,老娘装会死,你也不让,你个拖着鱼尾巴,进化不完全的变态。”
我的眼前一片水雾,我头顶的水还‘哗哗’地往下淌,我根本睁不开眼睛,这个变态,是不是把水往我头上浇,浇上瘾了啊。
可怜我那做了一半儿的梦啊,我就要看到长琴和陶老族长下灵泉了啊,就这样被强行弄行,我很不爽的。
我骂得很凶,什么脏字恶心字,不顾一切地骂了出来,就想着能刺激到重光这条变态丑鱼,可以再次把我掐晕过去,我可以继续做我清醒又现实的梦。
这次却完全出乎我的意料之外,我骂得那般难听,重光那条变态丑鱼竟然什么也没有做,任由我骂着,连往我头脸上泼水的事,都被我骂忘了。
这个封闭的空间里,除了湍湍的水流声,我的骂声是惟一的声音了。
我骂了大约有半个小时,实在是骂不动了,又冷又饿又潮湿,说不出的难受,半个小时已经是极限了,还是因为心口撑着一股怒气,等着这股怒气随着叫骂发泄完成,哪还有力气继续骂下去了。
我停下来大口大口喘气的时候,又趴回大石头上面的重光变态丑鱼,悠悠然开口说:“别说,你和燃火还是有些地方想象的,骂人时的章法是一样的。”
我哪怕眼前被水雾糊了眼,还是很清楚地捕捉到对面那条变态丑鱼,在提到‘燃火’这两个字时,目光重重地闪烁了一下,是那墨蓝色双眼里惟一一次带有火光的跳动。
‘燃火’这两个字,应该是谁的一个名字吧。能被重光这个变态丑鱼记着,想来是这两个人之间,有着不浅的关系吧。
“呵,明明是一条龙,却长了一张毒舌嘴,怪不得不讨喜,才会落一个被抽筋披皮的下场,你啊,可千万别学她啊。”
重光说话的语气,若有似无,轻轻缓缓的,却带出了一股不寒而栗来,尤其在他提到被‘抽筋披皮’这四个字时,我的身体没来由地一阵颤栗,仿佛亲身经历了此痛一般,整个人都痛得哆嗦成团。
要不是我的上半身还被重光捆在大石头柱上,我可能真的就痛得四肢抽搐到一处去了。
我的对面,重光还在用那种带着杀伤力的薄凉口气说:“噢,我忘了告诉你,燃火是一条雌性应龙,她曾经在很长一段时间,随侍在我兄长长琴的身侧啊,燃火被扒皮抽筋之后没多久,我兄长就在神界消失了,听说去什么人间界轮回百世,积大阴德去了,哎,也不知道他一个上神,连神位都不要了,却要去人间界轮回百世积大阴德,到底是为了什么呢?哎,你说你是我兄长的夫人,那你知道吗?”
这最后一个‘你知道吗’,如一记重锤,锤在我的心口,我终于忍受不住,憋在胸腔口的那口血,一下子喷吐出来。
我从来没有想到,经常被广大网友在网上开玩笑所发表的‘喷血’状态,是真的会发生的,还是真的发生在了我的身上。
这一口血喷吐出来后,我觉得身体里的一股气就随之消失了,我连睁眼睛都不能了,只有无尽的痛楚,身体的每一寸骨血肌肉都在裂变一般,发出咯咯的脆响,除此,只有痛了。
痛在瞬间包围了我,痛到我连呼吸都不敢了,再次陷入黑暗里,竟不是因为重光那条丑鱼伸爪子把我掐晕了。
伴随着黑暗的,就是无尽的梦境。
这次的梦境又有所不同,不再是现实真切的那些事了,而是一个在我的记忆里面,并不存在的地方。
那是一座极其高大的山,这座山的山体周身成赤色的,除了遍开的火红色花朵,这山间再无一样其它的植物生长了,山体赤色的碎石之间,偶尔还会有火苗窜出来,这火苗有大有小,并不相似。
山体的最顶端有一座雄伟的宫殿,宫殿正门高高悬挂着‘赤焰宫’三个字。
我的身体,不,更准确的说,好像是我的魂魄,处于一种第三者的游荡状态。
我也是刚刚发现的,这样一座极其高大的山体,我从山脚走到山顶,竟然没有用多久,没有穿鞋的双脚,偶尔碰到从碎石之间迸射出来的火花,也没有被烫伤炙伤,这些都可以说明,我目前的状态,不是一个人了。
做为一个人类,我做不成人,还能做什么呢,那一定就是魂魄了。
我没有一丝份量的魂魄,就那么轻轻松松地穿过赤焰宫鲜红如血的厚重铁门,向着里面更远的地方飘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