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输赢
赵君文站起身甩干净手上的水，望了望四周，突然盯住了一处耸动的草丛，他蹲在湖水边看着赵君文踮着脚尖轻轻的靠近那块小草丛，突然他猛地弯腰手一伸一提，一只棕灰色的兔子便被他拎着耳朵提在手里。
赵君文提着手里的兔子冲他晃了晃，从他的角度望向赵君文，少年气那般阳光明媚的笑绽放在他赵君文的脸上，他站起身朝他走去。
“卫昀，你看！”赵君文突然叫了声他的名字，他走动的步伐一顿，赵君文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一时无所适从，原本高扬着兔子的手也垂了下去。
他没有说什么，继续朝他走去，“世子抓的这只兔子真可爱，世子小时候也是这么抓兔子的吗？”
赵君文看他并没有什么介意的神色，反而喜笑颜开的朝他走来，他把手里的兔子放到怀中，好让他看得清楚些。
他走到赵君文面前，看着他怀里的兔子，伸出一根手指小心翼翼地逗着那只棕灰色的兔子，兔子被逗的有些不耐烦，后腿蹬了两下，又把头钻进赵君文的臂弯里，一副不想理他的样子。
赵君文闷笑了几声，他离得近，听到从赵君文胸腔里传来的闷笑声，闷闷的，也挺好听的。
“我小时候抓兔子比现在厉害多了，好多年没抓了，生疏了。”
赵君文轻轻的抓挠兔子的头顶，大约是被挠的舒服，兔子的耳朵向两边垂下，眼睛也微微闭了起来，“世子抓鱼厉害，抓兔子也厉害。”
“可我到底也是要把它们放了的，只是抓得住一时而已。”
赵君文把怀中的兔子重新放在草地上，静静的看着兔子越跳越远，他很少看见赵君文面无表情安安静静的样子，赵君文在他面前总是笑眯眯的，话也多，没多少时刻是安静的。
他看赵君文这幅样子，想来他应该是回想起母亲和妹妹了，他也没说话，只是站在那里陪着他，赵君文站了多久，他就跟着站了多久。
良久，赵君文收起视线，深吸了一口气，“走吧，以后你要出门就出，没有人拦你，你是自由的。”
他未曾回答赵君文什么，只是由着他牵起自己的手，漫不经心的走上回去的路。
今天是阴天，天上的云厚的就像是一层层棉被一样，充满暖意的阳光无法穿过云层到达地面，整个大地都是阴沉沉的，他有种不好的预感，总觉得不对劲却又不知道到底什么不对劲，哪里不对劲。
赵君文一路上都沉默着，他也想不到什么其他的话题开口，于是只能作罢，赵君文跟他回府后便不见踪影，问那些小厮和婢子都说不知道。
他心里七上八下的，总感觉会发生不好的事情，在房里坐也不是，站也不是，在傍晚的时候才有个小厮来禀报。
小厮急急忙忙的赶来，“公子，不好了，世子被扣在宫里了！”
“你说仔细，为什么会被扣在宫里了？”他声音有些颤抖，小厮磕磕绊绊的说，“世子不知道因为什么，就被陛下扣在宫里了，小的也不太清楚这些事情，宫里口风很紧，王爷什么都打听不出来。”
小厮说到最后没了声音，他跌坐在凳子上，小厮见状要上来搀扶，他挥了挥手，“下去吧。”
他颤抖的手拿起茶壶倒了杯水，颤巍巍的拿起来喝完，他如今恍然大悟公主那日所说的话，她等不了了，她要开始她的计划了，赵君文被扣在宫里，德亲王一定会想尽办法救他出来，这就意味着要踏入陛下和公主的陷阱里。
现在到底是公主等不及了还是陛下等不及了，他思索了一会儿，吩咐仆人备车，他要去找晖王。
只有让晖王参与其中捞出赵君文，公主才能有一定的胜算，陛下一直把公主当饵，如果按照陛下的计划成功了的话，公主只会失去价值，虽然不是失去所有价值，但陛下本就想压制公主，公主也本就不是完全自由，三面夹击，对公主有百害无一利。
“卫公子，殿下说了今日不见客，您请回吧。”晖王府里的小厮来传话，说完就要把大门关上，一点情面都不给，现在满城风雨谁不知道他卫昀，一个小厮怎么敢轻易得罪，想来也知道是晖王下的意。
他抢先一步推住即将关闭的大门，“麻烦你再去跟殿下通报一声，我有他想要的东西。”
小厮犹豫了一下说请卫公子稍等，过没多久，小厮去而复返，“卫公子请进。”
他松了口气，赵衍复肯见他就说明这件事还有转圜的余地，德亲王肯定也是有向他求救，可看赵衍复的态度，不是不能搭救，只是没有他能让他淌混水的东西而已。
德亲王就算再想保赵君文也不可能顺着赵衍复的心意，拿出他想要的东西来，赵衍复为人狠毒，最记恨别人威胁他，德亲王手里的东西是唯一能保他一族性命的东西。
他进了房间，带路的小厮就离去了，门也随声关闭，室内有些昏暗，他适应了一会儿才看清桌后的男人。
“你知道我想要什么吗？”赵衍复身着黑衣，衣服上绣着暗金色的花纹，隐在黑暗中也不能抹掉他的尊贵，他转过身来，一双胜似饿狼的眼眸犀利的看着他，很感兴趣的等他主动提起。
“当然是能威胁殿下的东西。”他复而补充道，“陛下很忌惮殿下，如果殿下冒出了些不好的事情，殿下觉得陛下会如何处置。”
“现在赵君文被扣宫中，陛下已经等不及了，要逼德亲王拿出殿下的把柄，殿下也希望借机从德亲王手里拿回把柄，可德亲王不傻，无论他把这份把柄给谁，德亲王府都会垮，他现在的犹豫不决已经有可能舍子了。”
“我可以从王府里拿出殿下忌惮的把柄，只是殿下需要给我时间。”
听完他说的这些话，赵衍复不以为意的说道，“你是赵瑾合的人，她把你送进王府也是为了这个，我凭什么相信你会为我所用？”
他沉默不语，用力咬了下后槽牙，“我喜欢赵君文，我要救他，公主待我不过是玩物而已，我一个贱奴出身现在能享有荣华富贵，我自然珍惜，何况赵君文对我好，我自然要保他无虞，殿下，这个理由够了吗？”
他话音刚落，这次却换赵衍复沉默了，良久，赵衍复突然大笑了几声，“卫公子也是性情中人，我也不能不成全你们这对有情人。”
突然一转赵衍复声音低沉凶狠的说，“卫公子可不要忘记我们交换的代价，我这个人最恨被人戏耍，卫公子要是戏耍我，后果可不是卫公子一人能承受的。”
他听完赵衍复的警告，不发一语，推开门离去，只要能让公主有胜算，什么后果他都能承受。
他回到王府，府里死一般寂静，他没有选择回到赵君文的园子，而是走向德亲王所住的园子，一路上一个人都没有，他很顺利的走进园子内部。
整座园子好像都走空了人，寂静的长廊只有悬挂着的灯笼在摇晃，园子里的房间都没有点灯，都黑黢黢的，只有一间房是亮的，他径直走向那间房间，德亲王坐在桌边憔悴的扶着额头。
桌上的灯火照映着他两鬓的白发，看得出来他为了这个家门氏族操尽了心血，德亲王年岁不过五十左右，头上的白发已经成片成片的生长，这是他第一次见德亲王，没有王爷的高高在上，只有衰老憔悴的父亲的模样。
“王爷。”
德亲王听见他的声音缓缓抬起头来看着他，他不意外他的到来，“卫公子，喝茶吗？”
他站在原地不动，德亲王也一直注视着他，苍老却依旧犀利的眼神不断打量到他身上，“卫公子，你来王府的心思，我一清二楚，我那个逆子胡闹归胡闹，卫公子要是想从他身上挖到想挖的东西，恐怕只能是一场空。”
“公主，是不会赢的，你做的再多也无法挽回她的输。”他用无比平淡的语气描述着公主的输赢。
“那王爷能预料到王府的结局吗？”他漫不经心的打量房间内的装饰，德亲王坐在桌前的身体一僵，他毫不留情继续说，“王爷比我清楚，王府垮与不垮都只是时间问题罢了，卷进陛下和晖王的斗争里，王府成为其中的陪葬品是必然的结果。”
“王爷要赌吗？”
“赌什么？”
“我赌最后公主会赢，王爷赌谁？”
德亲王阴沉的脸色突然俱裂出一丝嘲笑，嘲笑他的天真，“这个赌局毫无意义，谁都不会是赢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