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迈出
以往的岁月里,他麻木的活着,不知道什么是好,什么是坏,一天天的就这么过去,就像是一潭死水,水面和水底都毫无波澜,他看着同在一起的奴隶被监工活活打死,他也不觉得恐惧,害怕。
公主的出现就像是一根线,从公主出现在他生命中的那一刻,就悄无声息的开始牵动他的一切。
他清楚自己的身份,不敢逾越半分,他知道自己对于公主来说,不过就是一个新鲜有用的宠物,他的生死不过就是公主的一念之间。
他与公主,差距悬殊,云泥之别,他怎么能对她有逾越的感情。
马车停在门口,他捧着食盒跟在公主身后,他才发现以往一直跟着公主的陈恩,今天竟然没有跟在公主身边。
公主是一个人去的红玉楼,晖王也在,一个红玉楼,算是聚齐了大人物。
他把食盒放在案几上,公主则绕过屏风坐在了堆满了各种卷宗的桌前。
桌上摊开来的卷宗,批示到一半,笔也是被随意搁置,一切都看起来匆忙且凌乱。
他透过仕女屏风看着公主,公主坐下拿起搁置在一旁的笔批示完剩下的一半。
看起来公主是临时决定去的红玉楼,而且走的匆忙,连收拾好案宗的时间也没有。
难道红玉楼是有什么事情吗,而且晖王也在,刚好他下楼要走,晖王就堵了上来,哪有这么凑巧的事情。
他站在原地一直看着公主,公主一直埋头处理卷宗,就这么互相沉默着,最后还是由公主先打破沉默。
“隔着屏风看不清楚,你不如进来,坐我对面,看的清楚。”
公主也头也没抬一下,他踌躇了一会儿,绕过屏风坐在公主对面。
他刚刚坐下,公主充满笑意的声音就响起。
“你现在看的清楚吗?”
“清楚。”
他端坐着,看着公主来来回回的批示各种卷宗,公主听到他的回答,没有再回应他,而是笑着继续处理卷宗。
他也当真的一直盯着公主看,公主长的真的很好看,如果生在富足人家,那一定是父母宠爱,兄弟疼爱的千金小姐,天真娇纵,无忧无虑。
“公主,王信动手了。”
陈恩走到公主身边,递上了一本账簿。
“廖永昌那里我已经处理好了,王信让他做账,他会按我们的意思做,他妻妾都未能生育男孩,唯独一个外室生了个男孩,他视若珍宝,现在她们母子都在我们手上,他不敢做其他手脚,舅舅再怎么样都是比不过自己的亲生儿子。”
公主翻阅手里的账簿,“单我和赵季玄斗,太没意思了,赵衍复那么爱争,与其让他隔岸观火,空虚寂寞,不如也拉他下场,热闹一番,反正这水已经浊了,再多一个也无妨。”
公主将手里的账簿合上,将账簿交给陈恩,陈恩接过账簿。
“安王这次…可能跟晖王有些关系。”
公主将手里的笔搁置在笔架,把桌上的案宗都整理好,漫不经心的阅过案宗的标签。
“不是可能,他们两个怕是蓄谋已久,王信一直中立,不站队任何人,但他唯一的女儿,爱赵季玄爱得死去活来,他再怎么阻拦都无济于事,他站赵季玄也是迟早的事,赵衍复有政绩傍身,城府又深,几个皇子他最突出,我们三人,赵季玄是最不堪一击的,他要拉王信这个老臣上船才能让他这艘船不至于被浪打翻,其实他一个碌碌无为的皇子在父皇面前是最安全的,父皇不会像忌惮赵衍复那样忌惮防备他。”
“呵,他也算聪明,还能算是我的弟弟。”
他坐在公主对面,这些谈话公主丝毫不避讳他,听了这些话,就不可能再从公主这艘船上下来了。
公主让他听这些,不是信任他,而是让他明白自己的处境。
公主将整理好的卷宗扔进桌旁的篮子里,抬眼望着他,他被公主的看的浑身不自在,好像要被看透一样,心里的想法都无处躲藏。
“你下去吧。”公主拿着湿帕子擦拭双手,陈恩拿着账簿低着头出去了,从始至终都未将眼睛放在他身上过。
公主是在和他同乘马车的时候听他汇报偷听的内容才知道安王的意图,可那个时候陈恩并不在公主身边。
也就是说,公主早在他之前就知道了安王的图谋,且已先下手为强,但是公主还是让他去窃听安王和上将军的谈话。
他不敢在想下去了,公主是在试探他,如果他刚刚藏着掖着些什么,他的下场就是死无全尸,又或者更惨。
他又想到在车上公主给他喂桂花糕的样子。
公主远比他想象的更无常,他之前更相信公主的真面目是那样的温柔,他想过公主的另一面,可想不到是这个样子。
他仿佛揭开了一角这盘棋局的真面目,此时此刻,他才算是真正的入了这盘棋,成了其中的一枚棋子。
“德亲王,你知道吗。”
公主拿起一串珊瑚珠手串,手串看起来有些旧了,不像是如今城中流行的款式。
“臣不知,还请公主赐教。”
公主自顾自的站起身来走到窗前,挑拨着瓶中的白梅。
“德亲王是父皇的叔叔,膝下有一子一女,女儿去年春末嫁给了定昌侯家的嫡长子,儿子现今年近三十,仍未婚娶,坊间传闻,他不好女色,好男色。”
他闻言身体一僵,涌起一股不详的预感。
“你样貌好,他会喜欢,德亲王在朝中力挺晖王,多次上奏要父皇立晖王为太子,他算是晖王一党,最大的党羽,他要是垮了,晖王也就失了左膀右臂,他只有这一个儿子,就算他好男色,他也会为了家族荣耀包庇他,容忍他。”
“你在他身边多久取决于你多久能找到击垮德亲王府的东西,他垮了,我也就接你回来,桌上的珊瑚珠手串是王妃的遗物,赵君文对他母亲的遗物格外看重,尤其是这珊瑚珠手串,是他母亲最喜爱的贴身之物,他日日带在身上,如今遗失了,他心急如焚,你捡到了,交回给他。”
他握紧拳头,脸色苍白,几乎用尽全力才说出,“公主,臣能不去吗?”
他看着公主的背影,跪在地上,可换来的是无尽的沉默。
他最终还是松了拳头,颤抖的手拿起放在桌上的珊瑚珠手串,最终将手串攥紧在手里。
公主像是他的救赎和希望,可又像是推他入地狱的恶鬼,初冬的第一场雪,那抹鲜红的背影,隔着雪,她是他在茫茫大雪里唯一的方向,他这辈子在看见那抹红衣才真的开始活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