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虎毒食子
赵华盛通红的眼睛里全是誓死如归的坚决，赵华盛人如其名，样貌华如牡丹，一双漂亮的丹凤眼此时此刻却蓄满了泪水和委屈。
这样华贵明丽的女子却被折磨成这个样子，跪坐在地上痛哭流涕着，不顾什么礼仪规矩，身份分寸，她现在只是一个受尽委屈与折磨的女孩来寻找哥哥的庇护。
赵华盛的婚事当初为了应付赵衍复，匆匆忙忙随随便便的相看了一家人家就嫁了，那时的德亲王妃已经逝去，府内所有事情都是由德亲王做主，他亲手把女儿嫁给这样的人家，如今又避而不见。
或许是出于愧疚不敢面对赵华盛，又或许是不能答应赵华盛的要求干脆不见她，一劳永逸。
“如果母亲还在…她一定不会让我过这种日子的。”赵华盛像抓住一根救命稻草一样抓住赵君文的手，她看向赵君文的眼里充满了求救的希冀，赵君文低头握住赵华盛的手，“你放心，有哥哥在，哥哥会救你。”
赵君文抱住赵华盛，赵华盛头埋在赵君文怀里失声痛哭，站在一旁的小厮看见这一幕都忍不住落泪，他站在门边看着这一幕除了怜悯更多的是对德亲王的恶寒。
一个老仆人带着好几个嬷嬷浩浩荡荡的向他们走来，“世子，定昌侯府来人催促郡主回府了。”
赵华盛闻言浑身开始颤抖，双手死死抓住赵君文的衣服，“哥，我不能回去，我回去就是死路一条了，哥！”
赵君文护住怀里的赵华盛，严声厉色的冲着那群家丁说，“你去回禀定昌侯府的人，盛儿今天就先不回了，这里是盛儿的家，盛儿小住几日有什么问题！”
领头的老仆人恭恭敬敬地说，“王爷下的命令，今天郡主必须回去，如若郡主不回，就让这些嬷嬷请郡主回侯府。”
说完，那个领头的老仆人向后使了个眼色，后面的嬷嬷立刻走上前去，把赵华盛从赵君文怀里拽出来，赵华盛彻底放声大哭，哭喊着哥哥，赵君文通红着眼睛不顾手上的伤，硬是要把赵华盛拉回来。
“世子，王爷的命令在这王府里谁也不能违抗，您手上的伤还没好，好好养伤才是正道。”老仆人恭恭敬敬的站在原地，语气毫无波澜，面对这悲惨的一幕没有任何情绪的波动。
赵君文手上有伤使不了劲，一人难敌众手，赵华盛终究被那些嬷嬷拖离赵君文的怀抱，“郡主莫要再哭了，不合规矩，坏了分寸，会丢了王府脸面。”
老仆人对泪流满面的赵华盛毕恭毕敬的说道，语气严谨，但这句话里的每一个字，落在赵华盛和赵君文的心里，字字诛心。
赵君文手上的伤口重新裂了开来，鲜红的血渗透过纱布，越渗越多，赵君文像是不知痛一样还要追上去抢夺赵华盛，但那些嬷嬷抢先一步把赵华盛架走了，赵君文体力不支，向前扑倒在地，小厮眼含泪水搀扶起赵君文。
领头的老仆人对倒在地上艰难起身的赵君文毕恭毕敬的鞠了一躬，便扬长而去。他走上前和小厮一起把赵君文搀扶起来，赵君文通红的双眼死死盯着赵华盛被架离的方向。
赵君文站起身来，他吩咐小厮去请大夫来，他自己搀扶着赵君文往回走，赵君文不声不响，他也不敢抬头看赵君文的脸色，他搀扶着赵君文的手，他能感受到赵君文的气愤和颤抖。
大夫重新缝合了伤口，千叮咛万嘱咐不能再用力，他坐在赵君文的塌边，赵君文不出声，他也不说话，安安静静地收拾药箱，小心翼翼地尽量不发出太大的声响。
就在他收拾完药箱站起身准备把药箱放回柜子的时候，赵君文突然出声叫住他，他又重新坐了回去。
“你被吓到了吗？”
赵君文开口还是那样的柔声，不管他多么恼怒他都不曾把情绪发泄到他身上。
“还好。”
他手攥住药箱的边角，把尖锐的尖角包裹在自己的手心里，赵君文像是看出了他的手足无措，他伸手包裹住了他攥着尖角的手。
一句话也没说，只是这么静静地握着他的手。
他看着赵君文苍白的脸因为体力不支而沉睡的脸，他没有把手从赵君文手里抽离，他第一次看见如此脆弱的赵君文，苍白的像一张纸，随时都会破裂。
他突然意识到自己有些害怕和不舍赵君文会死，王府垮了，赵君文就是死路一条，王府的倒台是众势所趋，不是他一个人的关系，他做不了什么也阻挡不了什么。
他一想到赵君文有一天会死，会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他害怕那一天的到来。
他尽力控制自己，不让自己被心里的情绪左右，他不可以对赵君文有这种犹豫的想法，如果不是因为公主，他的一生都不会与这些人有关联，比起赵君文的死亡，他更害怕公主的落败。
赵君文静静地躺在他眼前，赵君文的模样一遍又一遍的在他眼里描摹，他看了很久，直到余晖淹没了太阳，他才缓缓地从赵君文手里抽出，赵君文睡的很沉，呼吸也很微弱，脆弱的不堪一击。
他收回视线，把药箱放回柜子，一眼看见了手上的指环，就在他马上要触碰到指环的时候，腰间的香囊突然松了掉落在地上，那香囊是赵君文在他进王府的时候送他的，他很喜欢这个香囊的味道，所以天天都戴着。
他捡起香囊轻轻的拂去上面沾染的灰尘，直到香囊一尘不染他才重新把它系回腰间。
小厮过来问需要准备些什么饭菜，他让小厮去吩咐厨房煮两碗粥和一些素菜，少油，有些荤肉，不过要少些，粥也要稠一些的。
他细细嘱咐完，才走回赵君文的身边，他以为赵君文还在睡着，所以连走路都轻轻的，哪曾想赵君文早就醒了，还听到了他刚刚嘱咐小厮的话。
“卫公子很有当贤妻良母的潜质。”赵君文唇角微扬，声音有气无力的，似乎连呼吸都费劲。
他走过去坐在床边，给他掖好了被角，“世子还是好好休息吧，贤妻良母这四个字都说的有气无力的。”
赵君文微微阖上眼睛，嘴角的笑容却是更添几分，小厮把饭菜送上来，他还是跟那个时候一样，一勺一勺的喂赵君文，喂完赵君文了，他才开始吃饭，可能是因为担心他的饭菜会凉的原因，赵君文吃的比以前快了很多。
从前赵君文吃饭都是细嚼慢咽，仔仔细细的吃，吃完一顿饭，嘴唇上连一点油水都没有沾上，现在吃的嘴角还沾着一粒米粒，他看见那粒米粒，嘲笑的说赵君文跟小孩吃饭一样，还留了米粒当夜宵。
赵君文也不反驳，他把那粒米粒轻轻拭去，“卫公子笑起来很好看，以后可要多笑笑。”
他一怔，随后又笑道，“好，就听世子的，以后多笑笑。”
生病的人总是矫情些，总是要让人依着他的想法，赵君文也不例外。
他也迁就赵君文的想法，往后数日他都是如此，他不在赵君文身边的时候，赵君文便变得格外阴沉，他知道赵君文在想什么，但是当他在赵君文身边的时候，赵君文又恢复以往的温柔和煦。
赵华盛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赵君文怎么能够安心，他清楚赵君文想做什么，只是王府大权都在德亲王手里，赵君文于外头而言只是一个世子而已，权势金钱都受制于父母，凭赵君文自己是不可能让赵华盛和离，逃离那个地狱。
虎毒尚且不食子，德亲王连自己的亲生子女都狠得下心，不亏是能跟赵衍复同一艘船的人，王妃很有可能是被德亲王谋害，如果是那样，这件事情让陛下知道，德亲王府难逃一劫。
王妃从小在太后身边长大，太后尤为疼惜，陛下又宣扬以德治国，孝字当头，王妃的生身父亲也是国之功臣，当初德亲王不过是一个小小王爷，先帝子嗣繁多，不差他这么一个王爷，德亲王能有如今这般大的权势大部分原因是因为当时娶了王妃。
倘若爆出王妃死因是被枕边人德亲王所害，无论是理还是德，德亲王都是亏的那一方。
他把药端到赵君文面前，赵君文不像第一次喝药时那样抵触，天天喝都已经喝习惯这种苦味了，但还是要含糖含乌梅。
“卫公子。”
“恩。”
“如果有一天我死了，你会不会难过，哪怕那么一瞬。”
赵君文望着远处的桃花，桃花已经开满了整个枝头，春意盎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