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桃花
小厮在摆放茶点的时候,他突然想起赵君文手上的伤还没有换药,他跟赵君文说了声他去拿药,他回到房间拿出药箱,不敢耽搁太久,拿着药箱就赶紧回去了。
赵君文手上的伤已经好的差不多了,只是大夫说了以后会留疤,但是赵君文是男子也没什么太大的问题,他慢慢的把纱布一圈圈从赵君文手上绕开,伤口已经愈合的差不多了,粉色的疤痕都是新长出来的嫩肉。
他按照大夫的嘱咐仔仔细细的用镊子夹着棉花把药擦在粉色的伤口上,他不敢用太大的力气,怕一个不小心就弄伤了这刚长出来的新肉。
疤痕很长,从掌心延伸到小臂中间,就算是已经长出了新肉看着也还是触目惊心,他隐去眼中心疼和担心,包扎好伤口。
赵君文从始至终都在望着那一小片桃花林,不言不语,只是呆呆的望着桃花林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桌上的茶还是绿茶,他记得赵君文最喜欢喝普洱茶,可从他那天在酒楼说绿茶好喝之后,府里的茶都变成了绿茶,再也没有普洱茶的踪迹。
绿茶在王公贵族的茶水里是最不得喜爱的,因为它廉价上不得台面,他们为了彰显自己的尊贵只会花费百金千金去买产量极少,极其稀罕的茶叶来喝,喝的过程也极尽繁琐风雅,茶点也是精致至极。
盛着茶水的杯子是素净的白色,什么花纹都没有,只是素净的纯白色,和茶壶茶具都是一套的,赵君文喜欢的东西都是素雅干净的,很少有颜色鲜艳的用具,衣物上的花纹也大部分是暗纹,像是明艳点的绣花他都不曾在赵君文身上见过。
赵君文真的很干净,他不像那些世家子弟那样流连烟花之地,任意挥霍家财,用手里的权势压迫别人,赵君文就是赵君文,这个世上不会再有第二个赵君文了。
他大概是一时被春风迷了眼,被满枝的桃花晃了眼,鬼使神差的说了句。
“赵君文,你要好好活着。”
呆呆望着桃花的赵君文听见这句话,愣了一下,转过头来看着他,赵君文灿烂的笑容比春风桃花更迷晃了他的眼睛。
“好,我答应你。”
赵君文的眼里装着春天的池水,夏夜的星空,他在这里见过那么多的人,只有赵君文的眼里有光,他刚准备拿起茶杯喝茶,一瓣桃花正中掉落在他杯里,浮在茶水上,花瓣里不沾一滴茶水。
清澈的茶汤上浮着一瓣粉红的桃花,别有一番风味,赵君文见状便要伸手替他倒掉这杯茶,他却抢先一步把茶水一饮而尽,只有那瓣花瓣还躺在空了的茶杯底。
“茶水都脏了还喝什么?”赵君文略带责备的说道,拿过他手里空了的茶杯,又用新的茶水烫了一遍杯子,才又倒了杯新的茶水给他。
“一瓣花而已,哪里脏了?”
他不以为意的用一句话把赵君文噎住了,“这花还是你种的呢。”
赵君文沉默不语,默默的把自己那杯茶喝了。
午饭过后,小厮进来汇报说德亲王最近几日都不在府中,不知道在做什么,那边的下人口风紧得很,打探不出什么。
果然,赵君文为了赵华盛已经准备对付他的父亲了,赵君文在这个世上最爱的两个女人,他保不住母亲,总要拼死保住妹妹。
小厮下去之后,赵君文说他有些累,要歇息一下。他搀扶住赵君文那只受伤手,护住那只手不让赵君文的动作太大,他帮赵君文脱去外衣,又给他掖好被角,安置好他手的位置才长舒了一口气。
“卫公子不午休吗?”赵君文躺在床上看着他的眼里都写满了过来跟我一起睡,这几个字。
“不了,我没有午休的习惯。”
赵君文有些扫兴的闭上眼睛,他坐在一边确认赵君文已经睡着了,他才离开,他去了赵君文的书房,赵君文昨晚在书房看书,书丢的到处都是,本来整洁的桌面被赵君文弄的乱七八糟,书架上的书也七歪八倒。
赵君文一向爱整洁干净,如果不是因为一只手受伤的原因,也不用他来收拾,小厮收拾的赵君文总嫌小厮收拾的不够好,就不让小厮碰书房的东西了,平日里书房都是赵君文亲自收拾的,字帖都是摆放的整整齐齐。
他不太清楚赵君文平日里摆放的习惯,只能是勉强把每本书归好类,依着位置摆放回去。
摆放到书架最底下的位置的时候,架子里的一本书突然倒了下来,他捡起那本书,书的封面一个字都没有,是本无名书。
他本想把书放回去,但因为好奇他还是翻开了那本书,里面全是赵君文清秀有力的字迹,他细细看了每一个字才明白这本书是什么。
是赵君文的记事本,里面记了很多事,从赵君文儿时的事情开始,前面的字迹还稍显稚嫩,随着时间的流逝,字迹慢慢的开始变得成熟稳重,慢慢有了自己的笔风。
这本书很厚,刚开始记得都是儿时认为是大事的事情,例如,今天母亲带我和妹妹出去逛庙会了,母亲给我和妹妹各买了个小糖人,糖人还粘下了妹妹的一颗牙齿,她哭得很厉害,我哄她,抱她都没用。
诸如此类的事情记了很多,全是关于母亲和妹妹的,几乎没有德亲王的出现,他看着赵君文小时候记得事情,忍不住笑了出来,赵君文还有这么稚嫩的时候。
他不断的翻阅着赵君文的记事本,直到翻到快末尾的时候,他的笑容瞬间凝固在脸上,那一页记着的事情令他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德亲王弑妻的原因和证据都记得清清楚楚,赵君文清秀有力的字迹,一笔一画的纪录着他母亲的死因,赵君文持有德亲王弑妻的证据,他记录了证据所在的地方,他记录这个关于母亲死因的事情不像是给他自己看的,更像是给看到这本记事本的人看的。
他颤抖着把书合上,久久无法平静,他把书缓缓放回原位,勉强稳住心神。
赵君文为什么要记这些事情,难道他预知了会有人对他下手,为了给母亲报仇特地记下来给其他看到这本记事本的人物尽其用?
盯着德亲王府的太多了,多的是人想要看王府一朝日落,不管是谁看到这本记事本,公主和赵衍复必定会重金买下这份证据,重金之下什么拿不到。
这本记事本被赵君文放在书架的最底下,如果不是收拾书房的人是看不到这本记事本的,他不禁联想到之前他看到赵衍复那血账的证据记录,赵君文什么都准备好了,就是要让他看到那些东西,那这本记事本也是赵君文故意让他看到的。
公主和赵衍复最想让他探听的东西,赵君文都让他看到了,只要时机一到,他就能协助他们毁掉整个王府,公主选择让他待在赵君文身边挖出让王府高墙坍塌的窟窿,他开始不明白,现在他算是明白了半分。
没有比王府世子这个身份更能拿到王府坍塌的东西了,公主让他待在赵君文身边,只是把他当成一个引子,给了赵君文联合外界整垮王府的契机。
他现在所知的东西还不足以一击致命,赵君文还是心存顾忌,那个顾忌就是赵华盛,王府没了,赵君文也就彻底失去了世子这个身份带来的一切,他连最后一丝保赵华盛的机会都不会有。
赵君文什么都知道,他比谁都清醒,他或许一开始就已经想到了自己的结局,赵君文的棋艺并不输于公主和赵衍复,可他和他们最大的不同就在于他重情。
赵君文无法做到舍掉心爱之人换取权利,赵君文看不起德亲王更厌恶德亲王舍妻弃女的行为,赵君文这样的谦谦君子,就算走到山穷水尽也不肯成为他父亲那样的人。
他浑浑噩噩的收干净桌上的东西,失魂落魄的回到房间,看见赵君文呼吸平稳的睡在床上,他捻起一粒乌梅,还是酸,酸的他无法展开眉眼,不管吃多少次,都还是酸。
不管吃多少次,他都爱不上这个味道。
赵君文睡了一个时辰就醒来了,他倒了杯温水给赵君文喝,再给他穿好外衣,赵君文又在笑话他像个贤妻良母,他也跟着他笑,他也觉得自己现在像个贤妻良母,日日照顾赵君文跟照顾孩子似的,整日担心他的手,赵君文有的时候没轻没重的,伤口不痛了就忘了痛的时候样子。
他天天跟在赵君文身边,掂量着他的手,好不容易呵护到现在伤口愈合长出嫩肉。
赵君文有的时候看他担心,还故意拿手上的伤口逗他,看到他真的生气了,赵君文才悻悻地哄着他跟他道歉。
一次两次倒也罢了,赵君文是乐此不疲。
“晚上要吃些什么吗?”
“我想吃外面的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