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旧瓶装新酒 - 胜国录 - 树小房新画不古 - 历史军事小说 - 30读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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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旧瓶装新酒

叶士开和邵雨亭由好长一段时间没有见了。作为朋友,邵雨亭实在很够意思。就在陈散原和顾眉笙大婚以后不久,由邵雨亭出面到望海阁,重金替锦如赎了身,之后营造金屋,等到一切准备妥当,身为新郎的叶士开仍旧蒙在鼓里。新婚当天,看到席上红烛高照,佳人在堂,恍若梦中一般,甚至还以为是邵雨亭仕途得意,要新娶一房姬妾。真相大白之后,叶士开除了不住地作揖道谢,反而做不出什么来了。之后因为怡然居一案,邵雨亭公事产生,无暇他顾,叶士开则在金屋之中与锦如双宿双栖,竟有些不辨逝者如斯的意味了。

邵雨亭能够脱出身来,还要多谢蒋翀和章充。这二人从天罗取来解药,秘密地混在众医家开出的方剂之中,终于将怡然居中众人身中的奇毒解除了,众人日渐康复,蒋焕便也厚赏了医家,随之也解除了怡然居周围的戒严,任其恢复营业。只是虽准其重新开门迎客,但因为刺杀陈散原一案悬而未决,金陵城中流言纷纷,连带怡然居亦受了连累,生意冷清了许多。老板也不禁有些心灰意冷,三世积累的一点名声事业,如今眼看是要毁于一旦了。于是索性将这方产业待价而沽,怡然居的铺面位置其实极佳,口碑也还在,只不过一时间人心惶惶,只要过了这段时间捉到凶手,恢复旧时繁荣并不困难,所以买家颇多,但最后花落,却有些出乎众人的预料,因为接手怡然居的不是别人,正是邵雨亭。

邵雨亭在金陵多年很有些积累,宦囊甚丰,何况怡然居的要价也不高,其余竞争的富商,知道邵雨亭的身份,自然也要给些面子。何况这些富商早已有了一片属于自己的产业,买下怡然居不过是件锦上添花的事,犯不上为此得罪了邵雨亭。因而大多选择借花献佛,于是这家在金陵很有些名望的老店就这么落入了邵雨亭的手中。他虽初涉商事,倒也很守规矩,对原来的老板谨守着礼数,接受怡然居也只有一个要求,就是原本的厨子和伙计一仍其旧,薪俸也都涨了两成。老板若是愿意留下来替他打理生意,则再好不过,只因这老板不愿意触景伤情,执意要走,这下便宜了原来的掌柜,邵雨亭官职在身自然是不能亲自打点生意的。所以一场更替,对怡然居来说,除了换过老板之外,其他并不曾有改变,而自此以后,邵雨亭再想请好友相聚,就不必为了酒楼抢手而发愁了。

怡然居的厨子原先终年忙碌不得片刻空闲,这次足足放了一个多月的假,闲得髀肉复生。他听说东家已经卖了祖业,心说自己也该早日另谋下家,却没有想到新东家倒很念旧,他一家老小都在金陵,知道生计有了着落,喜不自禁。邵雨亭的手面也阔,不仅涨了里外众人的薪俸,开业第一天更是每人都封了一封大大的红包,所以听说今天东家要请客,厨子格外巴结,施展浑身解数做了一桌的酒菜,自觉是近年一来少有的佳作。

接到邵雨亭的帖子,叶士开当然要来赴约。安步当车地到了怡然居,发现以往人声鼎沸的楼阁如今车马寥落,人影寥寥。在他的印象中,这家金陵老字号几乎无一日不是宾客满堂的,何以会这般冷清。等到邵雨亭如约而至,两人酒过三巡,叶士开问到这件事,惊讶的反而是邵雨亭了。蒋府夜宴,席前刺杀,这件事耸动整座金陵城,之后此地戒严月余更是无人不知的事,想不到叶士开竟是如在深山中,不闻窗外事。想来是他与锦如过着犹如神仙眷侣一般的日子,早将外间纷扰抛诸脑后了。于是邵雨亭一边饮酒一边将近来的几件大事娓娓道来,一直到他新近接手了怡然居成为了这里的新主人。叶士开毫无置喙的余地,真的有恍如隔世之感了。

邵雨亭看着叶士开的样子,自觉有规劝之责。诚然他与锦如琴瑟和鸣是身为朋友喜闻乐见之事,特别邵雨亭还是居间促成之人,心中自然大感安慰。之事叶士开正值盛年,如今若是承平倒还罢了,这样的烽烟乱世,如此沉溺于温柔乡,一味闭塞蒙昧,将来不仅难以自保,也无法保护锦如。当初邵雨亭是觉得叶士开才具堪用,成全他和锦如也是希望锦如能够做他的贤内助,助他成就一番事业,心念以定,不禁就要开口规劝了。

“如今天下,风起云涌,单单金陵一地,就不知道明里暗里盘根错节着多少势力。各方都在博弈,值此用人之际,老兄正该是振作的时候,就算老兄自己淡泊名利,也该替锦如想想,既然娶了她,一副诰封总是不应少的。”

邵雨亭这话说的婉转,语气也很恳切,但对叶士开来说也不啻惊雷。他说得不错,就算自己不热衷功名,但对锦如理应有所补报。叶士开自忖,一介微末小官,身无长物,秦淮名花追求者不知凡几,锦如选了他,便是看重他,自己如何就能就此心满意足了?此刻邵雨亭的话犹如醍醐灌顶,让连日以来沉醉于温柔乡的叶士开豁然惊醒。锦如赎身和构筑金屋,都是邵雨亭仗义相助,但这数月一来起居所用,除了邵雨亭馈赠的部分以外,应当就是锦如自己的私房了,叶士开的一点薪俸,不仅微不足道,能否按时支取还是未知之数,这样的境况,他其实反而成了这个家的负累,而他还犹自沉浸梦中不自知!

醒悟过来的叶士开,不仅面红耳热,既无颜面继续面对邵雨亭,也觉得无法再回去见到锦如了。邵雨亭为人最通透,知道以叶士开的才智,自然一点就通,此刻见他面色赤红,欲言又止的模样,心中倒也颇为不忍。因而自己动手替叶士开斟满了面前的酒杯,接着言道:“眼下就有一个机会,事情是难了一点,但非此不足以显出经手之人的才华,老兄何不迎难而上?”

叶士开闻言又再度振奋起来。以他对邵雨亭的了解,虽然说是难事,但邵雨亭何曾强人所难过故意这样说不过是意在激励他罢了。于是叶士开将杯中酒一饮而尽道:“敬听差遣。”

邵雨亭连连摆手:“何必这样说话,生分得紧。是这样,焕帅如今将兵权交给了陈公子,原先好些在军中任职的蒋氏子弟,此番也纷纷解甲,一下子空出了好些职缺。少帅既要掌兵,总也不能事事亲力亲为,少不得在这些空出的职缺上,要安插一些自己的心腹。承蒙少帅不弃,在任用人选时,还听得进鄙人几句话,所以有个职缺,还想请老兄你辛苦一趟。”

陈散原如今的地位,如日方中,能够追随他,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事,叶士开岂会不明白这一点。只不过他也明白了邵雨亭何以会说是难事。既是在军中任职,便是要以文改武,对于叶士开来说的确不易,但想到锦如,他自然而然地又鼓起了勇气,此刻便也一诺无辞。叶士开将自己和邵雨亭面前的酒杯都再度斟满:“多谢邵兄了,在下定不辱命。”

顾眉笙言而有信,陈散原到底是被她“捉”住了。其实这也不能算是眉笙的功劳,枢廷南渡,已经确定在两天之后抵达金陵,蒋焕不愿意满城文武都如临大敌的样子,特意吩咐下去,除了有了紧要公事之外的人,其余人等仍旧照常休沐,陈散原这才偷得浮生半日闲。眉笙提到卫璧那个邀约,只说是霍玉芜想要见一见他,并未提到卫璧,不过为了陈散原能有所准备,眉笙还是特意提了一句席间还有旁人,只是身份现今还待保密。

陈散原是无可无不可的,如今的影梅楼外表看去与往常无异,但自从那夜有刺客袭扰之后,陈散原早在暗中蛰伏了护卫。自然也知道日常进出霍玉芜所居厢房的除了顾眉笙还有一个青年人。那夜从刺客手中救下霍玉芜和顾眉笙的想必也是这个青年人的手下了。陈散原曾经试图追查过这个青年的来历,结果不得要领,此人的背景来路全然沉迷,倒也出乎他的意料,金陵城中竟然有一支他从未见过的力量不知不觉地潜伏了下来。虽然如今看上去仍旧是友非敌,但陈散原心中自然也好奇得很。如今约见的地方既然是影梅楼,无论对方身份如何神秘,陈散原自信可保万无一失,因而也就少了戒备之心,自然而然地应承了下来。

择日不如撞日,陈散原难得空闲,眉笙便把见面的日子定在了转天的傍晚。影梅楼中一应俱全,眉笙还特地吩咐管家从市集采买了不少材料,她亲自下厨做了一桌的酒菜,等到准备妥当,眉笙便吩咐下人各回房间,这日的席间由她自己动手照料。为了照顾行动不便的霍玉芜,一应陈设都是摆在她日常起居的厢房之中,好在外间的地方很大,四个人围坐一桌亦很宽敞。

华灯初上,一室芬芳,这样的日子对陈散原来说也是久违了。他近来埋身于公文案牍之中,分身乏术,很久不曾哟过这样闲适的时刻了。霍玉芜早早落座,她与陈散原只见过一面,彼此点头致意,一时却想不起有什么话题可以闲谈。陈散原只知道霍玉芜是眉笙的闺中密友,原本嫁于官绅,如今骤逢战火,这才托庇于影梅楼。其余的事,眉笙没有多说,他亦没有多问。卫璧是最后到的,仿佛是刚从外间回来,风尘仆仆,解下披在外面的长袍,内衬看上去道好似一介书生。

众人先后落座,陈散原作为东道主,自然要先敬客人,于是斟满了面前的酒杯,祝酒道:“前日之事,陈某要多谢兄台,在此先干为敬。”

所言何事,他与卫璧彼此都心照不宣,卫璧也沉重的很,先是微微颔首,也满饮了一杯,接着向霍玉芜递了一个征询的眼色,霍玉芜点了点头,接着卫璧便从袖中抽出一卷明黄色的宣纸。

一看这纸张的眼色,陈散原就觉得有些不对。明黄色只有至尊可用,难道此人竟然随身携带着帝君的谕旨?

陈散原将这卷宣纸接过,展开一看,只见上面写着:晓谕各省文武,今加封骁骑统领叶奇瑜殿前都指挥使衔,率本部军马护送贵妃霍氏南下,所到之处,如朕亲临,此谕。落款处之一方小印,但却不是日常谕旨所用的传国玉玺,而是用小篆所刻的“太子之宝”,竟是一枚东宫太子的印信。当今皇帝,从未册立太子,在此之前,只有他自己还是太子时,用过这枚印信,算起来已是距今二十年前的事了。但也正因为这印信,使得这封诏旨,是真是假便在两可之间了。

历来皇帝谕旨颁行九州,都是加盖传国玉玺,图案纹样人所共知。但如今这枚太子印信,见过的人已经很少,而且年深日久,就算见过的人,也未必说的清楚样式。皇帝当时在南下途中,随身并无其他印信,这才权且以此为凭,但外间很难了解此间内幕。至于帝君的亲笔手书,除了内阁众臣以外,更是甚少有人见过,自然也无从找人来甄别了。

不过在陈散原看来,这道谕旨应当是真的。从常理而论,单凭霍玉芜和眉笙之间的情谊,他们完全能在影梅楼继续住下去,伪造谕旨,毫无动机可言,而当初救下霍玉芜的那班武士,武艺超群,与刺客交战未伤一人,如果是在漠北驻扎多年的骁骑精锐,这便说得通了。当然,想要确认眼前这人,究竟是不是叶奇瑜,还有一个办法,因为有一样信物是假的叶奇瑜不可能拥有的。

陈散原一边将这份谕旨递给了身边的顾眉笙,一边向着卫璧说道:“久闻飞将军之名,不知道钦封令符可否赐令一见?”陈散原所指的,自然是当年叶奇瑜粉碎蛮族攻势以后,皇帝御笔亲封,下旨特地铸造的漠北飞将令符。铸造这令符的材质十分特殊,仿造不易,多年以来除了赐予过叶奇瑜以外,只在当年流寇之乱时,铸造过调动骁骑的虎符。那枚虎符,陈散原曾在俞英泰那里见过,材质如何,他最清楚不过,所以此时提出以此作为印证。

既然选择坦诚相告,叶奇瑜也早就料到陈散原不会轻易相信,易地而处,他自己也不过如此轻信。在大多数人的印象里,叶奇瑜此刻应当正追随章绍如在沧澜关外征战,靖北与骁骑大战的硝烟仿佛才刚刚散去,他却出现在了千里之外的金陵,实在是有些匪夷所思。

叶奇瑜自怀中拿出那枚令符,金属的光泽在多年之后仍旧光亮如新,材质的确不同凡响。陈散原拿在手中,质感与骁骑虎符果然如出一辙,至此他才确信眼前的人是叶奇瑜无疑。不过他却没有想明白,叶奇瑜此时表明身份,所为何来。观其先前的行动,完全能够保护霍玉芜的周全,似乎不必在自己的面前曝露身份。何况,帝君手书的谕旨,理应在公堂之上广而告之,如今在私室之中,私相授受,反而显得无私而有私了。陈散原一时也还不急着说话,想等眉笙将这谕旨看完以后,再做决定。

眉笙倒很沉着,因为那夜截击此刻的那批护卫,身手果决狠厉,一看就不是普通人,绝计不会是寻常官绅可以驱使的。当初霍玉芜的假母,在秦淮两岸就以贪财闻名,为了获取重利,任何事都做的出。眉笙原本猜想小玉是做了哪家王侯公卿的外室,修筑金屋以藏。如今因为战乱,难以存身,这才回到金陵落脚,却没有想到昔日的手帕交,如今竟然已经是贵妃之尊了。

不过眉笙在意外之余也很淡然,她素知霍玉芜的为人,而且连日相处下来,觉得小玉除了心事重重之外,和旧日印象中并无太大的变化。如今自然能够明白她心中惦念何事,身怀皇室后裔,却又不得不隐藏身份,其中难言之隐,可想而知了。只是眉笙和陈散原一样,想不明白叶奇瑜选择在此时表明身份,是何用意,所以将谕旨看完之后,只是仍旧交还给陈散原,同时摇了摇头,以示自己没有什么想说的话。

陈散原将谕旨递回给叶奇瑜,决定先问明情由,再做行动不迟,因而径直问道:“不知叶将军出示此谕,有何指教。”谕旨之中只说“如朕亲临”,如何处置的便宜之权,自然是在叶奇瑜的手上。

“指教不敢。只因近来有一件紧要公务在身,不得不暂离金陵一段时间。贵妃安危所系,职责甚重,思前想后,也唯有托付给陈公子,这才能够放心。”

霍玉芜旦夕之间就要临盆,叶奇瑜竟然要在此时离开,殊不可解。但陈散原的心思很快,说是公务,但军中骁将,所涉的自然只有军务,只不过军机至密,问亦无用。至于保护霍玉芜的安全,这份责任极重,母子难分,一下就是两条性命,还不能曝露她的身份,实在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只是于公于私,叶奇瑜这个要求,又是陈散原所无法拒绝的。于公,有那道帝君亲书的谕旨,煌煌圣谕,叶奇瑜虽是征询的口气,但其实与圣旨无异,于私,眉笙与霍玉芜的感情极深。即便这两点都不考虑,陈散原也做不出将身怀六甲的弱质女流弃置不问的事来。如今他心中横亘的,只是叶奇瑜所办的到底是何等重要的军务,虽知问亦无用,心中这疑惑却也始终会散不去。

叶奇瑜倒是不准备隐瞒,知道陈散原必定好奇,只是碍于军机,不便相问,不如自己明白相告。

“陈公子可曾听说过沧云甲?”

曾在帝国创立时立下赫赫功勋的沧云甲,除了尘封在内廷的库藏之中,便是埋没于浩瀚史书之中,但陈散原留意近来的军报,无论是沧澜关还是帝都之战,都有沧云甲的身影,他自然也已将有关这甲胄的资料尽数搜罗了来。细看之下,才发现,靖北军之所以如此强横无敌,受沧云甲的助益良多,不过陈散原始终不信凭着一副甲胄,就能够左右全盘战局的胜负。所以对这些收集来的情报一直都保持着很谨慎的态度。既不愿意偏听偏信,也不愿盲目畏惧。此间只有叶奇瑜真正和拥有沧云甲的靖北军交过手,他之口述自然比起旁人来更为可信。

话锋一转,谈到战阵之事,房间里的气氛反而轻松了许多。陈散原既要掌三军兵符,眉笙也不会是一个畏惧兵事的娇妻,至于霍玉芜,话虽说的不多,但帝都一役,她自己就是亲身经历之人,更加不会因这些铁血之事而有所不适,反而胃口很好,频频举箸。

叶奇瑜知道,不曾亲眼见过沧云甲的人,大都不相信一套铠甲竟能产生几乎可以左右战局胜负的深远影响。于是将沧澜关和帝都禁宫两场大战的始末娓娓道来。

沧澜关下,区区十二名云甲骑军就能在骁骑军阵面前丝毫不落下风,其威势已经足够惊人。而在禁宫内廷,韩雍以百余金吾卫凭借取自内廷库藏的沧云甲,对阵冯聿林的三千精锐轻骑,一场鏖战下来,不仅重创了天策,自己更全身而退。沧云甲经此两场大战,威力可见一斑。叶奇瑜当然不会无缘无故地提到沧云甲,陈散原自然能够领会到,他此行的任务必是与沧云甲有这莫大的关联。

叶奇瑜直言不讳,“早在帝都烽火重燃之前。老师率军北上,重新规划了雁门关的防务,也与商路之主陶立订立盟约。双方各守疆界,互不相犯,商路的商旅在骁骑防区,亦畅通无阻。”

这样的盟约,骁骑既然做了让步,商路又岂会置若罔闻,必是有相等同的条件。这是陈散原很容易就想到的事,再联系到沧云甲,他不禁要问了:“莫非这沧云甲,还和陶立有些干系在内?”

“不错,自开国以来,承平已久,举国不涉兵戈之事,所以铸造沧云甲的技艺渐渐失传了。除了禁宫内廷收藏的甲胄以外,原本没有别处再可寻这沧云甲。但陶立治下的商路四通八达,奇人辈出,竟被他将这失传的技艺又找了回来。陶氏建造工坊,招募工匠已有多年,沧云甲的成品也早已被人再度用于军伍之中。”

这人当然是易君瑾和他的靖北军,说起来这陶立和靖北之间的关系暧昧难明。骁骑与其订立盟约,即便是权宜之计,也未免容易自涉于嫌疑之地。

“陶立此人,似乎正邪难辨?”陈散原不禁说道。

“此人原也是骁骑出身,本是因为不容于其家族,这才奔走在外。东南乱平以后,卸甲而归,再度回到商路闯荡,最终成就斐然,成为一方之主。论其为人,的确在正邪之间,不过他事事以商路危险,如今不像政客,倒更像是一个商人。至于其立场,既不在我等一边,也非易君瑾一边,纯然以商路的利益为准绳而已。”叶奇瑜接着便又说了当年商路上饮宴的事,席间剑拔弩张,但因为陶立居间的调和,才最终没有血流五步,陶立当时的态度已经很清楚,商路对任何一方都无成见,只是商路儿女天生天养,也不做任何人的臣民。布衣傲王侯,叶奇瑜不自觉地又复述了卢良的话。

“布衣傲王侯。”陈散原也呢喃这句话,其中滋味,一时也不甚分明。但叶奇瑜话中的意思,他却已经明白了,既是商人,只要来者不是居心叵测,便都是可以交易的客人,沧云甲既然可以卖与靖北军,骁骑自然也能如法炮制。以章绍如之为人,必是早就在着手铸造沧云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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