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云帆济沧海 - 胜国录 - 树小房新画不古 - 历史军事小说 - 30读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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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云帆济沧海

何桂清登高远望,四周的海面风平浪静,天朗气清,是近来少有的好天气。这座高楼,是何桂清到历林以后主持修建的,正可以俯瞰码头和船坞。此刻一支簇新的船队显然已经在港口中整装待发,只等何桂清一声令下了。

自从离开云州来到历林以来,已经过了不少时日。历林虽然位置要更偏远一些,但在何桂清的心中,反而觉得更受重用。自从叶奇瑜放舟南渡,历林实际上并无主政之人,何桂清到此,便能够令出必行。何况历林驿是海内少有的优良军港,在沧澜关陆沉,陆上的交通断绝以后,更成为整个北境如今唯一还在朝廷控制下的港口,其地位的重要不言而喻。骁骑马步三军,在关外,至今独缺水师,章绍如一手经划,将这件事交给了何桂清,自然是倚重的表示。何桂清的表现,也堪称出众。他到历林以后,先是在叶奇瑜先前经营的基础之上,继续招募造船工匠,同时将入山开林的人手增加了一倍,接着便是着手将码头和船坞的规模不断扩大。一时间,整座历林驿都忙碌了起来。自他来后,百姓的徭役自然要重了些,就是军士劳作也加重了许多,但里外众人却未对何桂清有所不满。既是因为军务紧急,无可推脱,也是因为何桂清本人同叶奇瑜一样,身先士卒,与人同甘共苦。对百姓而言,官府的工钱还格外丰厚,自然也就更有干劲了。

这半年多以来,天公作美,无论雨雪还是风暴都较往年要少了许多。所以何桂清的种种规划,在众人共同的努力之下,进展得都十分顺利。如今新的码头和船坞都已经竣工,港口航道也已经重新疏浚过,大型舟船行驶起来,愈加畅通无阻。新近招募的工匠技艺娴熟,第一批舰船也已经在日前下水。何桂清在奔忙之余,在那座高楼上四顾,自觉总算不曾辜负了章绍如的嘱托。

诸事初定,何桂清又接到章绍如自云州传来的军令,说是不日将有一批重要的军资押解到历林,让何桂清安排妥当的人手和船只,准备做一次远航。何桂清治下的历林的舰船,自建成以来,这还是第一次任务,虽然还不是战阵征伐之任,但既然是章绍如的亲笔军令,也足见郑重了。等到押运军资的人马到达历林,何桂清看到护送的人选,便更加确信这是一件极为重要的任务,因为的负责此事的不是别人,正是卢良和他的惊蛰小队。

何桂清与卢良自在云州分手,也有一段时日,彼此的任务分殊,如今再见,自然要一叙契阔。历林的出产不算丰饶,但既是海港,自然少不了出海最新的海鲜,此外就是当地军民自己酿制的烈酒,虽不名贵,却也甘醇。两人在高楼之上,晚霞之中,围炉烹酒,倒也别有一番自在的滋味。

章绍如的军令之中未曾明言军资是何物,看到卢良,何桂清自然而然地便会想到沧云甲,只是还不能确定,只有趁着对酌的时刻,问个清楚。

“是什么紧要的物事,爵帅如此看重,特地嘱咐我挑选得力的人手,万不可有失。”

卢良倒也爽快,“是沧云甲。”

“哦?”何桂清话中既有惊喜也有怀疑。骁骑与燕然都护府订立盟约,从此各不相犯,同时雁门关门户向都护府的商旅开放,而陶立以沧云甲作为回报。这一连串的事情,都是章绍如做主,卢良往来其间办成的,何桂清不过随同参赞,细节虽不甚清楚,但对陶立的诚意和立场,他内心一直都有所保留。

陶立原本已经离开骁骑,又在商路创下基业,易君瑾更是早就和其串通一气,如今单单说是商人重利而对骁骑靖北一无成见,这话未免叫人难以相信。何况沧云甲是何等利器,陶立手握这甲胄的铸造之法,哪怕不说就此可以左右如今兵争之世的胜负,至少也是一大关键因素,有这样的筹码在手任谁都会好好利用,仅仅因为边关通商就此放弃,举世无双的利器,就此与人分享,这动机也难令人信服。只不过,因为章绍如已经首肯了这盟约,何桂清自然不便也不能再谏阻,只是始终对陶立心存提防,但在历林,凡事都算顺遂,唯独对陶立,有些鞭长莫及了。

何桂清心中的顾虑,实在也是人之常情。其实章绍如心中,未尝不是有此想法,只不过如今用兵,想要万无一失,时间和局势的发展,都不容许,为了沧云甲,这个险也值得冒。等到第一批沧云甲铸成,章绍如便也有心试上一试,而若要试验这批甲胄的成色,如今云州辖境之内并无战事,最合适的,当属沂州。劳师远征并不实际,不仅因为云州如今已成根本之地,不能轻言放弃,舟船远渡,海道险阻不可预知,而且粮草兵员调运集中都非短时间可以办到的事,等到这些都准备好,沂州之战恐怕早就落幕了,而且铸成的沧云甲,数量上也还不足以供给大军使用。所以如今章绍如唯一可以调用的力量,就只有叶奇瑜和他的五百骁骑。卢良此行的任务,便是将这批铸好的沧云甲运过重洋,送到叶奇瑜的手中去。

何桂清犹豫了一下,觉得有些话如鲠在喉不吐不快,因而接着说道:“这话原不该我来说,只是今天也没有旁人在座,我就斗胆说一句。陶立这个人,我始终觉得不大可信,”

卢良知道何桂清觉得自己一手经办结盟之时,如今木已成舟再来说陶立不可信的话,既是对卢良的怀疑,也有些为时已晚。不过何桂清坦诚的态度,也消解了卢良心中的一点不快。实际上,陶立可信与否,就连卢良自己,也未见得能够确定。这批沧云甲,得来不易。云州州牧因为一己私念,寻衅与铸造坊的工匠为难,为了替工匠们解围,卢良手下的惊蛰直接将州牧劫持做了人质,一行人在云州府衙闹了好大的动静。事后尽管章绍如也觉得卢良做得不错,对那州牧也做了另地任用的安排,但为了安抚那班工匠,卢良很费了一番功夫,连带沧云甲的铸造进程都受到了影响,否则这次的成品原本还能更多一些。此刻听到何桂清的话,卢良沉吟了片刻,方才回道:“听其言,观其行。爵帅此番布置正是为了观其行,可信与否,你我不妨都多一些耐心。”

何桂清一想这话也不错,只是心中又有一份难言的滋味。在章绍如心中,最看重和最信任的人,始终是叶奇瑜,这才将验证沧云甲这般紧要的任务交给了他。旧日,何桂清不曾执掌兵权,只在章绍如的身边随同参赞军机。身为幕僚,遇到这样的大事,首选的自然也是骁骑军中才具最优的叶奇瑜。只是如今地位身份都发生了变化,何桂清心中未尝不想章绍如可以将这个重要的任务交托给自己,这份隐隐的期许,实则也包含了他觉得自己并不比叶奇瑜来得查的自信。这横亘心中,挥之不去一点私念,自然是无法和卢良说的。卢良和叶奇瑜是在云州血战之中共同经历过生死险境的莫逆之交,比较起来,何桂清虽与叶奇瑜结实的更早,但这般生死与共的情分上反倒不如卢良了。于是两人之间只是专心经海路谈运送沧云甲的事。

历林驿中的水手和兵舰一应俱全,随时都可以调用。沧云甲既是最为紧要的军资,当然事不宜迟,何桂清与卢良商议结束以后,即刻就吩咐了下去,不过一夜的功夫,一应人力物资都已安排妥当。卢良也知道不便在历林多做盘桓,一看诸事齐备,也就立刻登舟远行,扬帆直驱对岸而去了。与叶奇瑜联络的羽书,要等靠近了海岸以后才会发出,这自然是为了防备走漏消息,如果不是因为军情紧急,卢良甚至不打算动用飞鸽,只是沂州的胜负,揭晓的时刻就在眼前,未必还能给他从容派出信使去找寻叶奇瑜踪迹的时间。

就是在这高楼之上,何桂清目送着装载这沧云甲的舟船远去,一直到桅杆帆影都已不可见的时候,他却仍旧在凭楼远眺。何桂清的属下自然不会去打扰他,只觉得往日春风和煦,待人可亲的何大人,近来变得不苟言笑了。

云帆沧海,转眼轻舟已过万重山。这条海路尽管陌生,但一路上的风平浪静,水手船夫又是各中好手,特别这批新近打造的船只,既稳且快,所以卢良一行很顺利地就到了距离沂州不远的一处群岛上暂且歇脚。大队舰船一同行动,目标未免过于显眼,何桂清到历林时就想到了这一点,因而召集工匠,反复筹划,一同改良了图纸,设计一种轻便灵巧的小舟,可藏于大船船舱之内,等到用时取出,十分便捷。这样的小舟不堪远涉重洋,但此时用来登陆最为合适不过,正好可以掩人耳目,成为了卢良的一大帮手。

靖北军围攻沂州,此时犹在意生寺与镇南军激战,自然不会想到这海外群岛之上,有一支奇兵。何况即便易君瑾能够突破镇南的防线,靖北的水师,无论规模还是实力都还远远不及骁骑。直到攻下梓潼,手中也开始有了良港以后,易君瑾才开始着手建立自己的水师。但梓潼当地无论船只和工匠都已经随朝廷一同南撤,京畿战乱多时,百姓离散,想要招募人才颇为不易,所以靖北水师成军的进展相当缓慢。如今初具规模也只能在内河航道之中做些转运物资和兵员的事,不堪征伐之用。不过海面上虽无敌军,但对卢良来说,真正的难题还是怎样与叶奇瑜早日取得联系。如今自己的行踪尚且未定,便只有暂且乔装上岸,等看过沂州四周情形以后,再做计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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