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变生肘腋(三)
卫璧虽然也在查办洛川一案的人选之中,但因为刘文静的设计,也碍于军务的实际,不得不暂且分身往返与新城和帝都之间。纪柏棠在户部,接收了秦瑞自洛川运到的辎重,加上户部原本积存的库藏,三策禁军的一应军需皆已齐备,正要按章发出,卫璧作为玄策军如今的事实上的当家人,自然要参与其事。但也正是这一场忙碌,掩盖了其他的痕迹,众人都没有发觉,卫璧往来其间,身侧多了一个人,这人自然就是前不久才回到帝都的伍元书。
就在秦瑞和冯仲屏人密谈,渐察真相的时候,卫璧自伍元书处也得到了与之差相仿佛的结果。靖北相较天策更为有利的一点,正是他们才是彻彻底底潜伏在暗处,天策任何的行动,都未能逃过伍元书的眼睛。冯聿林秘密派遣部属假扮靖北劫掠物资一事,如今来看已经是确凿无疑的事,其中缘由,伍元书有自己的看法,卫璧虽有所想,却要让伍元书先说。这是卫璧自章绍如处所学来的一个诀窍,训练下属,正要让其畅所欲言才好,否则凡事都只等长官的命令,事事遵循,难成大器。因而卫璧沉吟未语,只静听着伍元书的分析。
“天策自驻扎帝都以来,威权日重,而且京畿四周,仅此一支强兵,庙堂之上,故态复萌,势必又动了猜疑之心。帝王最喜欢摆弄权术,此刻必在设法平衡天策的势力,而冯聿林心有不甘,这才自导自演这样一出戏码。”
卫璧并不急于下结论,似自语似提醒地说道:“冯聿林前不久才向皇帝报捷,说是肃清了帝都四周的靖北残部,如今这样做,不是自相矛盾吗?”
“这也正是此人心机深沉之处,明知自己依然受到皇帝的猜忌,索性将计就计,将罪名双手奉上,皇帝若就此重处,正寒了三军将士之心,届时冯聿林要是在牢狱中再待上一阵,难保天策军不会有过激之举,恐怕这才是冯聿林真正想要的。至于扮作靖北,不过是为了将来在天下人面前有个可以推脱的借口,甚至许多见不得人的勾当,也能趁乱推到靖北的头上。”
听到伍元书这样说,卫璧这才露出满意的神情,“小伍,你确实长进了。不过依我看,冯聿林不是什么心有不甘,而是早就处心积虑在为皇帝挖一个陷阱了,靖北也不过是他顺手抛下的诱饵,只可惜他没有想到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那我们今后该如何做?”
“目前看来,因为沈心扬的搅局,皇帝的处置并没有十分明快,虽然安排了人手密查,但对冯聿林也仅是监视而已,看来这位天策主帅的牢狱之灾,来得还当真有些曲折。”
“这是要助他一臂之力?”
“既然他对诏狱如此难以忘情,又岂能让他失望呢?而且洛川变局之后,他的部署想必也做了调整,不咬一咬鱼钩,不能知道他又埋了什么样的鱼饵。”
“沈心扬和刘文静,此去洛川未见得能发现什么,许多关键的证据,已在属下的掌控之中。”
“既然是这样,不如就帮他们一把,说起来,镇南王府的酒食着实不错,刘文静这人也还不坏,就当送他们俩一个人情。另外你到新城传令,两万铁骑,随时待命,不得丝毫松懈,另从九里亭调一万人,秘密向帝都行军,既然要唱戏,行头可不能寒酸。”
“是。”
沈心扬与刘文静感到洛川的时候,满目所见,尽是疮痍。那夜皇帝和霍玉芜在昭阳殿看得只是火光,而在洛川,却是许多处燎原的大火,冬季原本干燥,火势更为凶猛,如果不是因为那几日正好雨雪,火势恐怕还更难控制。据当地的百姓讲,火从深夜烧至拂晓,幸好内廷的秘库远离民家,洛川府库虽在闹市,但城中的救援尚算及时,所以物资毁损虽然严重,人命伤亡倒还不算惨烈。因为秦瑞不在,而且洛川的府库也不是此次查访的重点,所以刘文静就建议,先到城外几处内廷的秘库中去看个究竟。
既是内廷的库藏,值守的人自然与内廷有这千丝万缕的联系,但自大火焚毁之后,想是英和出于自保,已将心腹先行调回帝都了,内廷库藏是属于皇家的私产,只向皇帝一人负责,所以即便有司查访,也断然没有回答的道理,何况这秘库的账目,根本就是一本说不清道不明的糊涂账。不过虽然关键的人都不在,但烧焦的废墟却不是短短几天就能清理干净的,这也就给刘文静和沈心扬寻找蛛丝马迹的机会。
“几处府库看下来,可觉得有什么?”刘文静向着沈心扬问道。
“无非都是在山林隐秘之处修建罢了,恰巧冬天树木干燥,于是更加重了火势。”
“我想这也未尝不是选中这几处秘库的原因,有几处附近林木萧疏,此次就未在袭击之列。不过更关键的是这一处,”刘文静指着他自行标注的图册说道,“这座秘库的位置,离燕岭山脉最近,根据留守之人的描述,起火的时间也是最晚的。”
“也就是说这座是最后受到袭击的,那队人原本是要经由此地撤往燕岭。”沈心扬自然而然地接这说道。
“不错,但我们也在此不远处,发现了人马厮杀的痕迹,正如你所言,当夜有三方人马汇集在洛川,这两方人正是才此地厮杀,分出胜负以后,一路隐匿行踪,相信是去往了帝都,另一路应该就是从燕岭的崇山峻岭之中遁走了。”
“这么说来,两路人马,倒都看中了这燕岭?”
“月黑风高,绵延的山路是最好的隐藏。蜿蜒之后通往何处,就连当地山民,也未必能说的清楚。”
“但还是不知道动手的是谁,难道真的和残垣断壁上的留书一样,是靖北所为。”
“如今未免言之过早,但想要知道真相,说难很难,说容易也很容易。”
“你就别打哑谜了吧。”
“只要到燕岭中去走一遭,不愁不能发现踪迹,只是如果没有合适的向导,只怕在山中转上十天半个月也还是一无所获。”
“我倒有个办法,山路分支再多,也总有个尽头,我这就从营中点上一千军士,五人一队,何妨就来个大海捞针,只要渔网够细,不愁捞不上来。”
沈心扬所说倒也不错,燕岭人烟稀疏,军士进山搜寻,也不用担心扰民,五人一队,行动迅捷,就算骤然遇袭,也比较容易脱身。
“好,就这么办。”刘文静应和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