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名将白头 - 胜国录 - 树小房新画不古 - 历史军事小说 - 30读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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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名将白头

“将相本无种,何况商路原本的规矩就是布衣傲王侯,陶会长既有此雄心,旁人不论,在下是一定会助一臂之力的。”陶立话音方落,易君瑾已率先表明了态度,当真是如应斯响了。这一幕唱和,并不算十分高明,甚至有些矫作姿态,但此刻章绍如自然也无暇去探究此等细节,因为手法虽不高明,形势却很明朗,没有一个切实的态度,今夜是难善了了。

“帝国版图至雁门关而止,我为国家之臣,便有守土之责,今日我在三军面前言明,雁门关自此不再是毫不设防的关口,骁骑即日入驻,他日陶会长若是一统商路,驾临雁门我国亦会待以上宾之礼,但两国交往,早有制度,不宣而入,视同偷袭。至于君瑾,朝旨一日不改,靖北在帝国境内便一日都是叛臣,各为其主,骁骑与靖北势不两立。如今既在商路,骁骑亦会遵从商路的规矩,如此,陶会长可满意了?”

章绍如一诺千金,面前这些昔日部下又岂能不知,如今明白宣示,眼下确实可以暂时相安无事了。能有此结果,陶立心中已感庆幸,章绍如虽是读书人,却不是庸碌懦弱的将领,适才陶立早已做好了鱼死网破的准备,虽说帐中不过叶奇瑜与卢良,但只要章绍如下令,骁骑哪怕只剩一人,亦必会战至最后一刻。何况,当年追随征战之时,陶立可是见过章绍如亲手执刃与敌搏斗的场景的,如今年岁虽长,但血气未必就输了半分。

“如此实乃固所愿也,不敢请耳。饮宴了这大半夜,爵帅想也累了,我等先行告退了。”原本打算通宵达旦的饮宴,因此插曲,自然还是及早收束为宜,易君瑾不置可否,叶奇瑜更是不赞一词,倒是章绍如,不知是如释重负还是真的累了,挥一挥手道:“也罢,我就不送二位了。”

陶立是随同易君瑾一同走的,说是随行其实便是护送,战场之上,暗杀亦是常事,当年骁骑便训练有精锐杀手,专伺斩敌将领首级,尤其在对方以为局势已在掌握的时候,每每最为松懈,常能一击致命。陶立自忖身份,以及商路之上的影响力,想来章绍如总不免投鼠忌器,即便一时反悔了,动手之前也总要好好再想一想。

待二人走后,叶奇瑜方才起身,剑虽未出鞘,但全副精神和身体,实则片刻也不曾放松,所以站起来的一瞬间,颇感乏力。自己尚且如此,已过天命的章绍如可想而知,所以叶奇瑜十分关切地走向章绍如。

章绍如一生,这样彼此对峙,暗流涌动的场面已然见得太多了,所以并不如叶奇瑜所担心的那样会支持不住,不过这突来的变化却也足以让这位久经沙场的统帅感受的岁月的无情和残酷了。

眼见自己的关门弟子眼中关切的神情,章绍如亦不能一言不发。“瑜儿,为师或许真的老了。”

“老师哪里话,不过是长途奔袭,一时精力略有不济而已。”

“今次用兵,总感觉处处为人夺去先机,凡所行动无不受制于人,君瑾当真是青出于蓝。”

“是学生办事不力,屡屡被大哥,”叶奇瑜说到此处停顿了一下,“屡屡为敌所乘,连累了老师。”

自从再度领兵,比起在帝都当阁臣的日子,确实辛劳得多了,章绍如自忖不是不能吃苦的人,但前后不过一年的功夫,精神却真的有衰竭之虞。当年征战东南,起初的境况比今日何止艰难万分,但当年步步为营,从自己到属下都不曾对最后的胜局有半点怀疑,如今种种布置也可说至矣尽矣,但为何就连自己也都看不清将来局势到底会做何发展了呢?

“瑜儿,雍都早已是空城,靖北主力想必也早就通过商路遁去了,至于下落,我也可以猜个几分,我们这一次,恐怕是真的要输给君瑾了。”

“三军上下都还在等老师的军令。”

“昔年用兵,险地危地不过视若等闲,但这一次,却处处都失了先机。也罢,速飞鸽帝都告警,靖北大军必是设法越过燕岭山脉奔袭帝都了,朝廷上下一心一意都还在沧澜关口肯定是会疏于防范的。”

“难道商路还能联通帝都?”叶奇瑜似有些不相信。

“虽无确凿的证据,但十万大军必不是为了商路之上这几个城邦而来,我想君瑾是将大军化整为零,等越过山脉阻隔之后再行集结,总还需要一些时间,但帝都实在也需要有个准备了。”

“既然如此,那么事不宜迟,学生这就去准备。”

“还有,传令各军,明日开拔,经雁门关折返,大军南归之后,雁门关即日封闭。”

“是!”

陶立护送着易君瑾来到自己的军帐歇息,四周护卫已是陶府的心腹属下,不至于再有危险,陶立方才问道:“依你看,骁骑下一步会做何行动?”

“爵帅既然已经到了这里,那么雍都的空城计必然已被识破了,好在各路大军已用这数月的时间,暗度陈仓,最多再有半月便能集结了。骁骑手上并无商路的详细地图,未必敢贸然深入,此刻应是在准备明日拔营南归,然后封闭雁门关,先将沧澜至雁门这千里沃土,收归帝国版图。”

“商路虽然富庶,但地形多是沙漠,沿途绿洲沃土的面积恐怕还不及关外,如此大的一片地方,你说放弃就放弃了,倒是不心疼。”陶立对关外之地似是颇为向往。

“我既立下旗号,所争的便是天下,岂能拘束于一隅之地,何况大军在手,天下何处不可取?”易君瑾倒是十分豪迈。

“恐怕心中未尝不是想避免与爵帅等人对垒吧。”

易君瑾亦不否认,“爵帅治军自是卓绝,骁骑的战力亦非寻常,若就此在关外周旋,我也没有必胜的把握,如此一来,不仅大军行动受限,而且袍泽相残,徒然让帝都一班老朽置身事外,实非我愿。待我取了帝都,届时无非锁住沧澜关口,骁骑大军不如就在关外割据一方吧。等将来荡平宇内,一隅之地也不难扫平。”

“少帅要如何做,与在下并不相干,当初的约定已然达成,我也可以功成身退了,不过少帅也请记着我的话,商路之上,骁骑靖北尽皆等同,还请不要做让在下为难的事。”陶立言下之意,适才虽然阻止了章绍如格杀易君瑾,却也不希望易君瑾在此时对骁骑反戈一击。

“我身边并无兵将,陶会长过虑了,不过如果可以,倒也想请会长帮在下一个忙。”

“哦?”

叶奇瑜从中军帅帐离开的时候,已近午夜了。他心中不免惦念章绍如的身体,虽然看他精神仍还矍铄,但年岁逼人,如此长久通宵不寐不是保养之道。一念及此,又不免自责,如果自己能替老师多承担一些责任,原本在帝都颐养天年的恩师,又何必要如此辛苦。

回到帐中,卢良早已在等了,而帐中桌上则放着一个木盒。

“适才陶立来过,说是承易君瑾之托,来送一份礼物。”

“你可有看过里面是什么?”

“既不是送给我的,我自然不便打开,不过我劝将军不必打开,易君瑾是敌非友,无论送些什么,都是徒然扰乱自己的心神而已。”

叶奇瑜心中亦是犹豫,易君瑾生平好用奇计,此刻所送的礼物,安知不是什么疑兵之计。虽然叶奇瑜还不至于疑心陶立与易君瑾在木盒中设下机关于己不利,但如卢良所说,索性置之不理倒也是一个不错的方法。

就在叶奇瑜几乎下定决心的时候,章绍如略显疲态的面容忽然浮现在他的眼前,也不知怎的,叶奇瑜心中涌起一腔悍勇,忽然决定不拘这木盒中是什么,总要看个究竟。

卢良见此情形,亦不固劝,当日云州城下,雪地设伏,叶奇瑜在最后不曾下令截杀,卢良当时还不能体会叶奇瑜心中的滋味,如今旧日手足成为今日仇敌的感觉,他也品尝的到了,如此两难的境地,他自问也无法比当日的叶奇瑜做得更好。

木盒当然是没有机关的,打开之后其中只不过是一卷地图,等到卢良将全图展开,抬首赫然是几个大字:北境商路全图。这是朝廷卷宗中早已遗失的商路详图!叶奇瑜与卢良一时还顾不上分辨地图的真假,因为从地图上看去,商路自陶家堡往北继续延伸之后,陆续出现了不同分支,而其中的一条分支,蜿蜒之后,其终点正是燕岭山麓之下,最后一站的地名乃是九里亭,叶奇瑜清楚,此处离扼守燕岭的关隘已经不远。朝廷边境的武备多年不修,燕岭下关隘的城防早已是形同虚设,而越过此处关隘之后,就是一片浩荡平原,帝都面前再无险可守,已然是门户洞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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