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请君入瓮
忙了这一整夜，即便是叶奇瑜也觉得有些累了。天色微明，山下之人不仅偷袭不成，反还被卢良乘机放了一把火，短时间内应该是无力进犯了。众人都是这样的想法，都劝叶奇瑜也去歇息一二，叶奇瑜还要等卢良回来，问过敌营详细情形之后才愿休息。
不料刚刚得胜归来的卢良，征尘未洗，先就用十分急切的语气道：“将军速做准备，敌军就要抢山了。”想不到对方将领如此不按常规，接连受挫之下，仍要不顾一切地攻击。
听到卢良这样说，叶奇瑜并未慌乱，“卢良等人先行歇息，值守一队按布置进入各处隘口，依托地势抗击，其余人手暂且按兵不动。”
“末将无碍，此刻还不到休息的时候。”卢良如此坚持道。
“也好，卢良留下，其余人等各守其职，不得擅离。”
等众人都出去了，叶奇瑜对卢良说道：“山下营中是怎样情形，你详细说与我听。”
“山下营盘，人数确实在万人以上，但营中人员面目繁杂，既有汉人，也有明显的外邦人。”这一点倒是符合先前从刺客身上所获得情报，围困鹰愁峡的确实是一支商人和异邦政客组织的联军。
“末将等潜入的时候，营中调动颇为频繁，看样子原本就是打算在夜袭的同时大军围攻的。末将等想要找营中存粮之地，搜寻无果，却在无意中找到了敌军帅帐。但看帅帐中防卫森然，贸然刺杀恐无胜算，我等就换了一套那里军士的衣服在帐门外偷听。这军队之中，龙蛇混杂，本就互相语言不通，所以反倒比较容易。”
“你们听到了些什么？”
“这支万人军接到的是死令，鹰愁峡上，不能留一个活口。另外，末将在营中，发现了身着沧云甲的人。”
“陶府的人？”
“末将也不好断言，不过那甲胄样式，确实与沧云甲十分相像。”
听得卢良这样说，叶奇瑜心中一时也不免犹疑。难道此行根本就是陶立设下的圈套？否则山下营中又怎么会出现身着沧云甲的军人？如果真是这样，如今这堡垒中的陶府随从，还值得自己相信吗？这些问题，叶奇瑜知道如今没人能给他答案，用兵之害，犹疑最大，如今兵力悬殊，自己若是不能早作决断，那便真的只有埋骨于此了。
易君瑾在边上听了这半晌，当然知道卢良所言指的是什么。不过他亦不相信围山中有陶立的人，只不过他原本的计划只是想设计叶奇瑜，不曾想身为渔夫，如今自己竟成了鱼饵，不过他的心情不似叶奇瑜这般沉重，毕竟他对陶立的了解远胜于叶奇瑜，而且他这一生，经历过的险境已然太多了，转危为安，没有危又何来安呢。不过，他亦有心要看一看叶奇瑜这些年到底成长了多少，所以此刻一言不发，等着叶奇瑜做最后的决定。
“此刻只要在这堡垒之内的，就是生死与共的兄弟，战场之上，没有向自己人挥刀的道理。”仿佛下了很大决心似的，叶奇瑜如此说道，也不等其他两人有什么反应，一夜未眠的叶奇瑜兀自提着刀往外走去。
“如今敌军也不过强弩之末，与我同去杀敌。”
正如卢良所说，虽然连番失利，围山的军队依然决定进攻堡垒。依照叶奇瑜的安排，此刻值守的护卫刚刚交替，休整的一队精力正盛，加之沿途地形十分有利，所以尽管兵力在绝对劣势，但战局还是处在胶着之中。尤其在知道敌军营中有多方势力之后，叶奇瑜调动陶府随从，其中不乏通晓外邦语言的，乔装而出，在敌军攻击的间隙不断散布虚假消息，敌军人数虽多，但军令不畅，阵脚始终不稳，所以从凌晨攻击到日出，进展仍旧十分缓慢。
疑兵之计虽能延阻一时，万人大军毕竟不是乌合之众，在觉察出似乎有人利用己方编组的劣势之后，指挥攻击的将领也即使的做出了调整，渐渐扭转了战局的天平，堡垒之外的机关都已经先后开启，再战下去便只有在堡垒内部巷战了。依照叶奇瑜的计划，巷战自然依兵器库为核心，以陷阱暗弩不断杀伤为主，尽量避免肉搏，也正是在这巷战之时，卢良之前所言的云甲军出现了。
这一队云甲军是作为攻坚的先锋，率先冲进堡垒之中的。出现之时，堡中弓箭暗弩齐发，但是这一队人对此视若无物，果然，这些弩箭根本无法穿透铠甲。
叶奇瑜召来陶府随行的首领，问道：“这可是真的沧云甲？”
“乍看纹样和锻造，确实有几分神似，而且寻常刀剑倒也不能伤其分毫。不过将军放心，如若是鄙主人所售之沧云甲，品相至多只有五品，小人有法可破。如果不是我陶府所出，那就更不足道了。”
沧云甲分有品相，五品以下，在陶府中人看来也不过就是比寻常甲胄质地更坚固一些。破沧云甲方法，其一就是以与沧云甲片相同的材料铸造兵刃，只要品相胜之，高下立判。高明一些的做法，就是将甲片改铸成箭头，但凡盔甲，总要留有关节联通之处，为了便于活动，这些地方的防护本就要薄弱一些，以弩箭对准击之，破除甲胄亦非难事。其余破解的方法，大致都要借助沧云甲片，除非拥有重炮，那炮弹轰击之下，即使极品甲胄也是要立刻化为齑粉的。
叶奇瑜如今手中自然没有火炮，不过陶府众人的武器中，却有以沧云甲片所铸造的，此刻要验这云甲军的成色，用此是最好不过。
既是这样，叶奇瑜自然用之不疑。果然当弓弩都换上沧云箭之后，云甲军的行动明显受到了遏制，再也不似刚出现时那般肆无忌惮了。等到一队护卫持战刀而上，方才还是无坚不摧的甲胄之上，终于也开始出现了裂痕，看来陶府中人所言不虚，在此地出现的沧云甲如果不是赝品至少也算不得是极品。
在云甲军的攻势受阻之后，山下的营帐之中明显调动的更加频繁，天光已然大亮，叶奇瑜等人原本占据的地利逐渐在对方压倒性的兵力优势面前丧失，机关和弩箭都已快用尽，叶奇瑜原本的计划是固守三天，想不到仅仅一个昼夜，境况就恶化至此。
由于更多的都是利用陷阱机关，叶奇瑜也未下过死战的命令，所以人手折损倒不算十分厉害，不过众人大都已经受了伤，但由于严格执行叶奇瑜轮值的命令，所以体力还不曾到极限，所以此刻都还尚有一战之力。
“是时候决定了，如果要突围，只怕就在今日，晚了，力量恐怕就不够了。”易君瑾这样冷峻地说道。沙场毕竟如此，不是总能以弱胜强，叶奇瑜何尝不知道这个道理。但此刻突围，他亦没有把握。
“已经一天一夜，竟无半点援兵，陶家堡恐怕也是凶多吉少，此时突围，不知道能突到哪里去？”
“那困守在此也不是办法，徒增伤亡而已。”
“这样，走密道。”兵器库下的密室，那条原本用来运输甲胄的密道，叶奇瑜始终不曾忘记。
“围山至此，我看那处滩涂恐怕也早就被人发现了。”
“无妨，把抓到的刺客先行放下去，如果滩涂已有人把守，不应认不出他们的自己人。我们紧随其后，即便有埋伏，反应的时间也该够了。”
易君瑾尚未答话，倒是其余人中有不同意见。
“那要是对方下令从密道口出现之人格杀勿论呢？”
“大丈夫死则死耳。”
“将军，末将愿为先锋。”卢良如此请命。
“好！”
就在卢良将那五名刺客，准备扔进密道中时，山下忽然传来极为嘹亮的号角。
“少帅，你听。”靖北部下如此对易君瑾道，“可是我军援兵？”
易君瑾神色未动，他很清楚。靖北主力是不会在这个时候出现的。
“一定是主上来援救我们了。该让他们见识见识真正的云甲军了。”陶府众人都当时陶立所率的援兵赶到。
叶奇瑜心底已猜到了几分，遂令道：“探马速去查明情形。”
虽是这样说，但众人都已按捺不住心中的好奇心，一起跑到高处瞭望，而原本围攻的军士，此刻也忽然听到了己方鸣金收兵之音。叶奇瑜登高望去，山下那一片营帐此刻已经被一股玄色潮水所覆盖，玄甲银枪，弯刀长弓，来得竟然是骁骑军！早在出城之时，叶奇瑜就已在部下的手势之中了解到：骁骑大军旦夕将至。然而出乎他意料的乃是为首的那一面帅旗，那是章绍如的旗纛，原本应该坐镇云州的章绍如，此刻竟也来到了这鹰愁峡之下。
“好了，各去歇息吧，我等的任务已经完成。如今才算是真正的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了。”叶奇瑜说了这样一句话，危局已解，骁骑的出现使得鹰愁峡攻下与否已无意义。万人军的首领肯定知道山上是谁，若是抢先一步捉住了叶奇瑜等人也就罢了，如今骁骑压境，捉到了叶奇瑜，本身实力也不足以与章绍如谈判，而若是叶奇瑜死在这里，怕是全军都要为他陪葬吧。
众人退去之后，易君瑾复又恢复到最初潇洒的姿态，“小叶真是长进了，竟然不动声色的到如此地步。”
“如果你是说老师的出现，大哥，我确实不知。我只知道骁骑大军秘密来此，这一点我确实瞒了你，不过，你何尝又没有瞒我。”
“此话怎讲？”
“这原本就是你与陶立设计的吧，只是没想到陆家不甘蛰伏，而陶立也利用了你。陶立在商路多年，纵然成绩斐然，但总有像陆家这样不甘臣服的的势力，此次他以我做诱饵，又暗中放纵陶家内部的异己与陆家勾结，商路上反对陶家的势力此次可以说是倾巢而出了。哼，这下连骁骑都成了他手中铲除异己的利刃了。”
“小叶，焉能不说我也是鱼饵？要知道靖北少帅的名号，也还有些分量，何况钓大鱼，岂能算小账。不过我与陶立，谁是下饵的人，可难说的很呢。”
“此役过后，陶立在商路的地位再无人可以撼动，我想大哥此来，根本就不是为了要沧云甲，而是为了陶立麾下的云甲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