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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魔——侃“酒”之二

酒魔

——侃“酒”之二

儿时,常和小伙伴藏猫儿于酒作坊的大酒缸之间,大酒缸上虽然盖有石板,仍然酒香扑鼻,小小年纪虽没有垂涎三尺,但已感到酒非凡物。年关时节,又见作坊门面贴上女酒神肖像,心中备感稀罕:因为门神多贴五大三粗的钟馗捉鬼,而酒神则为粉面朱唇耳大鼻直的女性。年纪大了些,才听爷爷告诉我,她为禹王之女,名曰仪狄,为造酒业之鼻祖。禹王饮后,惧怕酒事误国,曾明令禁止再酿。

其实,这实属禹王杞人忧天之举。历史上亡国者非昏君即喜听挣言的无能帝王,佳酿何能兴邦丧邦?因此,酿酒是从汉朝大盛,至今不衰。之所以如此,在于佳酿具有超凡的魔力,君不见酒醉的贵妃,在舞台上痴癫娇嗔之百态,真可谓把洒魔的奇作功力,传神到了逼真的程度。如果饮之迠量,小但能使人返朴归真,还能在假面后露出真面。特别在落雪的冬日,杯酒进腹,顿如温火烤膛,其功胜过一切灵丹妙药,真是妙不可言,因而尽管现代医学不断警示人们洒的危害,人们仍愿与酒魔联姻,去享受那一瞬间的无忧无虑童贞般灿烂与辉煌。不是吗?

是不是酿洒业开山丁女性之故?据笔者所见,凡女性中能与男性对酒当歌者,必为酒中嶔圣。女作家谌容善饮,酒后无贵妃之狂癫,亦无酒疯之高声喧语;她神态安详自若,似和未饮一般。仔细观之,却也能找到酒酿魔力在她身上的挥发,平日那双和善的目光,此时如冷菊喋霜,流露出一副酒坛霸主的灼灼傲气。如果将其瞳孔中的密码,破译成文,将是下列文字:“喂!男士们,来点真格儿的,别对着酒杯相面,有种的你倒是喝呀!”

每每遇到冷峻目光的挑战,首先应战的常常是我。堂堂男儿宁可醉死杯中,也不能叫谌容吓死在餐桌上。“人生能有几次搏?”这句话好像是体操王子李宁的名言;对酒当歌也是一搏,惜命如金天天吃补药的孬种,一生怕也难演出慷慨壮烈的戏剧。酒格是人格的折光,酒魔具有x光和手术刀的透视和剖析人五脏六腑的特异功能。

一九八五年我出访日本,团内几个人皆为厌酒之男女君子,因而每次在餐桌上的礼仪周旋,我自然而然成为抵“矛”之“盾”。以“不会饮酒”的慌言相欺日本同行,非我性格之能为;餐桌上又常想起当年扶桑曾马踏长城,面前的酒杯中蕴藏着一颗中国国魂。只能胜,不能败。使我永生难忘的是和日本作家水上勉的一场酒战,对杯近三个小时,餐桌上只剩下我和他及翻译陈喜儒三个人了,还没停下手中的酒杯。

最后,水上勉先生终于舌根发短,挂出了免战牌,并赠我“东方酒魔”的绰号。此绰号被载于日本的一家刊物上,这真比我分娩一个婴儿——出版一部小说,还要甘淋爽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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