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2）（野鸡瓜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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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彤在家休息了两天，某天下午睡得正香，被一阵水声吵醒，路彤起床，听水声是从卫生间传来的，就来到卫生间，见卫生间连接马桶和水管的上水管漏了，正在往外呲水。卫生间基本都被淹了，水也已经流到了客厅。路彤找了半天，找到水闸，急忙关了水闸。站在水里想了半晌，拨通了张择北的电话，路彤在电话里将事情对张择北讲明，问张择北知不知道物业的电话？

张择北说：“你在家等着，我晚上带师傅过去。”

路彤说：“不用，你就把物业的电话给我，我给物业挂电话，让物业派人来修一下就行。”

张择北说：“你在这住的时间短，不知道，我跟你说，咱小区十几栋楼，就一个维修师傅，既要修水管，还得换灯泡，你今儿报修，或许他下礼拜才能有时间给你修上。”

路彤问：“那怎么办啊？”

张择北说：“我不是跟你说了嘛，你在家等着，我现在就回去，我知道别的小区的物业维修师傅的电话，让他们来修一下。”

路彤说：“你就把电话给我就行，不用你过来。”

张择北玩笑着说：“那可不行，你这么好看，那帮维修师傅都如狼似虎的，见你一个人在家，再对你有非分之想，……万一真出事，警察追究起来，我可担待不起。”

路彤在电话里骂着：“你有病吧？你以为什么人都跟你似的啊！”

路彤挂断电话，在心里又骂了张择北几遍，电话又响起，看了眼号码，是张择北打来的，路彤不愿接，便挂断电话；电话再次响起，还是张择北的号码，路彤再次挂断；电话又响，路彤略一犹豫，接电话，骂着：“你是不是有病？还有完没完？”

张择北却很认真地说：“不跟你开玩笑了，说正经的，你一个女孩子在家，维修人员上门维修，有一定的危险。就算维修工人当时没做什么，你敢保证他知道你是一个人住，以后也不会有啥非分之想？等我下班了，带着维修工人一起去，他知道家里有男人，就算对你有啥想法，也得掂量掂量。如果你坚持要维修师傅的号码，在我不在场的情况下，让维修师傅上门维修，我可以给你。”

路彤想了想，觉得张择北说的有道理，就让张择北尽快带着维修师傅过来。挂断电话，张择北就联系维修师傅，先是打了小区物业的电话，不出张择北所料，维修师傅说没时间，张择北在电话里却听到了“王炸”的声音。张择北也不愿再多说，翻找了一会儿，在手机上找到另一维修师傅的电话，拨通后，与师傅约好一个小时后在小区门口见面。张择北跟徐冬涛请假后，换好衣服，往家赶。

张择北坐了几站公交，到了小区门口，师傅还没到，张择北抽了两根烟，师傅才姗姗来迟。张择北带着师傅来到路彤家，师傅检查了水管后，说是年久失修，铝管老化破损了。由于张择北之前在电话里就已经将情况跟师傅说明，师傅是带着水管来的。张择北帮着维修师傅一起换水管，顺便打量起路彤家来。路彤住的房子是个两居室，装修是世纪初的风格。餐厅里摆着沙发和茶几，茶几上还有零食和吃剩的泡面盒子。在张择北的帮助下，维修师傅二十分钟就把水管换好，张择北付了钱后，维修师傅离去。

张择北上了趟厕所，其实他并不想上厕所的，只是想在路彤这里多待一会儿，都感受一下这里的“味道”。张择北从厕所出来后，路彤迎了上来，说：“修水管的钱，我一会儿转给你。”

张择北说：“不用了。”

二人在厕所门口，对视了半天，谁都没说话，张择北觉得有点尴尬，说：“你先用着，要是还漏水，给我挂电话。”

路彤很直白地问：“师傅走了，你怎么不走？”

张择北说：“我得再检查检查，别让他糊弄了。我要是跟师傅一起走了，他可能就会猜到我只是来帮你，万一对你有啥想法，……那就危险了。”

路彤说：“我觉得对我来说，你才是危险的！”

张择北想了想，说：“你有没有听过这么一句话，——最危险的地方，往往也最安全。”

路彤说：“我现在觉得不安全。”

张择北点了点头，说：“那好，我走。”走到门口，又转身对路彤说：“你吃饭了吗？现在是晚上六点，正是吃饭的时候，我觉得你不像是能提早吃饭的人，你现在脚又伤了，需要吃点好的补充营养，别总点外卖，油大还不卫生。我是饭店的厨子，你要是还没吃，我给你做。”

路彤吃了两天外卖和泡面，也觉得油腻，正想着换换胃口，张择北说要做饭，路彤打量着张择北，疑惑地问：“你真会啊？”

张择北说：“你就等着吃吧！”

路彤虽然没有明说，张择北却也明白路彤同意了让他做饭，张择北来到厨房，打开冰箱，见冰箱里只有两根黄瓜，两个西红柿和一些水果，和几个鸡蛋，张择北说：“你这冰箱里全是素的啊？”

路彤说：“我平时常在外面拍戏，不怎么回来，很少做饭，也不会做。”

张择北拿出黄瓜，捏了捏，又闻了闻，觉得还算新鲜，调笑着问：“这是吃的，还是用的啊？”

路彤厉色着说：“滚！”

张择北嬉笑着说：“开个玩笑，——你冰箱里没东西，你想吃什么？我去市场买点儿，现在市场还没关门。”

路彤说：“随便，不想吃肉，不想吃油腻的东西，想吃素一点。”

张择北说：“好，你等着，我去买菜。”走到门口，又对路彤说：“等会儿回来，你可得给我开门啊。”

路彤说：“你要是再不正经，我就真的不理你了。”

张择北想说：就像你之前“理”过我似的。话到嘴边又觉得不妥，生生地咽了回去，笑着说：“等我回来。”

张择北下楼，来到小区外的生鲜超市，买了菜心和芥蓝，又买了一提啤酒，还买了一些水果和零食，担心路彤反悔不给他开门，就急急忙忙地回去了。在楼下按了好长时间的门禁，门才打开，张择北上到五楼，又敲了会儿门，门才打开，张择北说：“我还以为你真不给我开门了呢！”

路彤侧身将张择北让进屋内，随手关好门，说：“我还真这么想来着，后来又一想，你是下楼给我买菜去了，我要是不给你开门，有点说不过去。”

张择北笑着说：“你要是总这么讲究就好了！”

说完话提着塑料袋来到厨房，将水果放到冰箱里，开始在厨房忙活。张择北在后厨工作已经三个多月，除了切墩配菜打荷外，后厨忙不过来的时候，也会帮忙做一些小菜，炒花生米和拌凉菜之类的，时常觉得疲累和厌烦，一直支撑着他干到现在的动力是父亲张建国的一番话：“我是想把酒楼交给你的，可你要是连菜都不会炒，传出去让人笑话，也容易让人忽悠。”张择北也觉得自己也老大不小的了，该稳定下来，让自己以后的日子有个着落，所以才在和胡青草发生了几次冲突后，一直坚持下来。酒楼由于要准备“红楼宴”，都是徐冬涛照着菜谱在尝试，有时候也让其他几名厨师帮忙，张择北耳濡目染，也学会了几道菜，其中就有一道凉菜叫“野鸡瓜齑”，徐冬涛翻了菜谱之后说和京味菜的“黄瓜鸡丁”

做法几乎完全相同，只是放入的辅料和调料不同，徐冬涛觉得按照京味菜的做法做完，或许更能迎合当下人们的胃口。黄瓜便宜，后厨也经常会用到，负责采买的老孙为了能更压低价格，每次都近几十，甚至上百斤，几天用不完，黄瓜就会“打蔫”，徐冬涛就会跟顾燕说让前面的服务员多推荐黄瓜为主料和辅料的菜。张择北为了提高厨艺，下午闲着没事的时候，也会拿几根黄瓜练习。为了让张择北练好刀工，徐冬涛将“蓑衣黄瓜”的刀法和做法教给张择北，开始的时候，张择北不是切薄了就是切厚了，后来薄厚均匀了，拉起来却总是容易断。在张择北困惑不已的时候，有次徐冬涛恰好见到他在练习做这道菜，就手把手的教他，握着他的手下刀，让张择北感受下刀的力度和角度。在徐冬涛的指导和练习了一百多根黄瓜后，张择北终于掌握了这道菜的诀窍和做饭。做好了一份“蓑衣黄瓜”拿给后厨的几位厨师品尝，胡青草尝过之后，说：“你这手是不是上山找老和尚开过光了？手脚终于分路了，不容易啊！”

张择北想在路彤面前“显摆”一下他的厨艺，就做起了这道“蓑衣黄瓜”。张择北将黄瓜洗好后，放在案板上，又找来两根筷子，放在黄瓜的两端，然后就细致地切了起来。先将黄瓜的一面按照45°角下刀，每刀的坚决在两毫米左右，先切一面，然后将黄瓜提起来，再切另一面。通过大量的练习，张择北总结出这道菜主要考验的是“刀工”和耐心。两根黄瓜都切好后，放入盆中又倒入些盐进行腌制。在腌制的时候，张择北又去忙活别的菜，腌制10分钟左右，张择北觉得差不多了，就倒出因腌制“挤”出来的水分，然后将收拾好的蒜瓣、干辣椒、花生碎，葱丝放在黄瓜上，又倒入点白醋，之后将锅放在灶台上起火，倒油，待油温到八成热的时候，放入花椒爆香。待花椒的香味散出，就将热油淋到摆好的“蓑衣黄瓜”之上，一阵“刺啦刺啦”的响声过后，这道菜就算做成了。

张择北除了做“蓑衣黄瓜”，还做了“野鸡瓜齑”，也就是“黄瓜鸡丁”，由于这道菜，在后厨起了不少争执，所以张择北对这道菜的做法十分熟识。那本张择北在保险柜里找到的菜谱上这道菜的做法很简单，就是黄瓜和花生和鸡胸肉炒熟。后厨有的厨师觉得这和“宫保鸡丁”的做法很像，差别就在黄瓜放多少和是否勾芡以及放番茄酱。有的厨师建议用“宫保鸡丁”的做法做“野鸡瓜齑”，多放鸡肉，少放黄瓜，跟符合当下食客的胃口，徐冬涛则坚持用菜谱上的方法，黄瓜的比例和鸡肉的比例相同，爆炒不勾芡，不放辣椒，突出黄瓜的清香。由于徐冬涛是后厨的厨师长，其他几位厨师尽管有异议，最终还是徐冬涛说了算。在几位厨师争论和试做试吃的同时，张择北也学会了这道菜，并做给了路彤吃。除了用黄瓜做两道菜，张择北还做了白灼芥蓝，西红柿鸡蛋，清炒菜心，做好后依次端到客厅的茶几上，路彤要去拿碗筷，被张择北拒绝，说：“你就歇着吧，你这要是再崴了，我得多心疼！”

路彤白了张择北一眼，说：“你就不能正经一点嘛？”

张择北低声说着：“我觉得我挺正经啊！”后面还有一句话是：我如果要是不正经，早把你弄上床了。张择北心里是这么想的，但嘴上当然没有这么说，他知道要是说出口，不仅饭吃不成了，以后怕也是没有机会能够完成这个心愿了。

碗筷都摆好后，张择北又倒了杯啤酒，然后说：“尝尝我的手艺。”

路彤夹了口菜，说：“味道还行，没想到你还有这两下子啊！”

张择北喝了口酒，说：“你来点儿嘛？”

路彤摇了摇头，张择北的想法是想要将路彤灌醉，他知道他的这个想法想要实现，就要不露声色地劝路彤喝酒，于是又说：“我跟你说，这酒可是好东西，有句俗话叫‘喝酒治百病’，你这脚伤，喝点酒，或许能好的更快。”

路彤依旧摇了摇头，夹起了一块黄瓜鸡丁里的黄瓜，尝了尝，说：“这个黄瓜还挺好吃的。”

张择北说：“这是《红楼梦》中的一道菜，叫‘野鸡瓜齑’，我在的酒楼要参加几个月后的一个叫‘红楼宴’的烹饪比赛，我们家有本祖传的菜谱，就叫《红楼宴》，上面写着《红楼梦》里各种菜的做法，我拿到潘家园找人看过，说是清末民国时候的。菜谱上有道菜，就是这个‘野鸡瓜齑’，其实也就是我们常吃的‘黄瓜鸡丁’，只不过菜谱上的做法更考究，要用野鸡，现在野鸡都是保护动物了，就只能用土鸡代替了。”

路彤又夹了一块“蓑衣黄瓜”，放到嘴里嚼了嚼，说：“还有这么多讲究啊，这个也挺好吃，也挺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