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1)
1:
张建国醒来的时候,张择北并不在床边,而是出去吃饭去了。张择北回来的时候,见几名医护人员,围在父亲的病床前,做着检查和记录。医生走后,张择北坐在父亲的病床前,看着衰老憔悴的父亲,蓦然间有些酸楚,眼泪在眼圈里打转。
张择北说:“老头儿,想吃啥?”
张建国摇了摇头,颌动了几下嘴唇,含糊不清的说出几个字,张择北没听清,说:“你大点儿声。”
张建国依旧含糊不清的说出几个字,张择北想了想,将耳朵贴在父亲的嘴边,却依旧听不清父亲在说些什么。
张择北说:“你慢点儿,大点儿声。”
张建国闭上眼,不再说什么,张择北想了想,问:“爸,你这看病又是不少钱,趁着你现在还明白,咱赶紧把遗嘱写了,别等到时候再严重了,想写也来不及了。”
张建国颤颤巍巍的抬起手,指着门:“滚,……”
张择北笑着说:“这句我听清了,我这也是为了你好,万一你真再有点啥事儿,到时候想写也来不及了,咱家的房子和你在银行里的钱,没有遗嘱,不好弄。”
张建国又颌动了几下嘴唇,张择北依旧听不清父亲在说什么,说:“你不说,你写也行,我这就跟你找笔和纸去。”
张建国努了几下嘴,用积攒的气力,吼着:“滚!”
根据医生的诊断和张择北的眼见,张建国脑出血后,有轻微的踮脚和口齿不清,生活能够自理,但也无法像之前那样,为了生计而起早贪黑的在酒店忙活。张择北多次让父亲立遗嘱和拐弯抹角的劝父亲卖房子,张建国大部分时间微闭着双眼,含糊不清的说出几个字。令张择北更为踌躇的是张建国的医药费,张建国手术和住院费用花费数万,张择北没钱,只好管亲戚朋友叔叔大爷去借,借钱的结果是住院和手术的费用虽然解决了,但珊瑚也知道了父亲住院的事情。珊瑚赶到医院的时候,张择北并不在病房,去亲戚家取钱去了。
珊瑚坐在父亲的病床前,询问着张建国的状况,张建国口齿不清,珊瑚是从医生那里知道了父亲的情况,令珊瑚诧异的是,张建国用含糊不清的口齿,对珊瑚提出了一个要求,让珊瑚接手饭店,当饭店的经理,代替他行使管理权力。对于父亲提出的要求,珊瑚明确的拒绝,张建国不死心,让珊瑚再想想。
珊瑚握着张建国的手,说:“爸,我的情况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现在怀了五个月了,家里的活儿都懒得动,饭店的事儿,肯定干不了。再说,我毕业后就没怎么上过班,什么经验都没有,大成店里的事儿我都帮不上忙,何况饭店那么多事儿了。”
张建国撑了撑,想要坐起来,珊瑚见状,便将张建国扶了起来,摆好枕头,让张建国靠着枕头坐好。
张建国口齿不清地说着:“交给别人,我不放心。”
珊瑚说:“你交给我,我也不放心。你可以卖了啊?你都这样了,饭店以后肯定不能干了,不如就卖了,卖了的钱,存银行或是买基金,养老应该没问题。”
张建国说:“能卖我早就卖了。”
珊瑚疑问着:“饭店不是你的嘛?”
张建国摆了摆手:“说来话长,有时间再给你说吧。”
珊瑚又问:“那能租嘛?”
张建国点了点头:“我问过律师,是可以租的。”
珊瑚说:“那就租出去,收租金呗。”
张建国说:“虽然能租,但也有些麻烦,之前为了能让酒楼生意更好,重新装修了一次,之前认识的几个老朋友和公司的几个老员工都除了钱,算是入股。现在我是大股东,还有另外几个股东,要是往外租,他们也得同意,租金也得分给他们。”
珊瑚想了想,说:“那是有点麻烦。”
张建国说:“这事儿,还不能让择北去干,让他管酒楼,不出一个月,怕是想租也租不出去了。”
珊瑚说:“爸,你的心情我理解,但我确实是干不了,你找旁人吧,饭店里那么多人,随便拉出来两个,都比我行。”
张建国想了想,说:“让你当经理,还有别的原因。择北现在的情况,你也是知道的,她是你弟弟,虽然你姓陈,他姓张,但打断骨头连着筋,无论怎样,他都是你弟弟。他在这么混,再这么赌下去,将来就完了,坐牢都是好的,我就怕他把命都输进去,……所以我让你接手酒楼,等你接手酒楼后,想办法让择北到酒楼去干活。你看着他,管着他,让他走正道。如果择北能学好,能上进,别再这么混吃等死下去,就算让我把酒楼搭进去,我也愿意。”
珊瑚笑着说:“爸,你是在跟我开玩笑吧?那混蛋什么样,你又不是不知道,烂泥扶不上墙的吃货,你都管不了,我能管得了嘛?”
张建国说:“算是我求你。我和你妈离婚后,你跟你妈在一起,爸知道对不住你。这两年你也帮了我不少忙,我这心里更是,……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
珊瑚说:“爸,怎么说我都是你女儿,你说这些干嘛。”
张建国说:“爸再求你一件事儿,你一定要管好择北。虽然他混蛋,但我知道,他本性不坏,我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他将路都走死了。”
珊瑚说:“爸,别的事儿我可以帮你,这个事儿,我是真的帮不了你。你要是用钱,我可以想办法,要是想将饭店租出去,我也可以让大成帮忙找人,但是择北,我是真管不了,我也不想管。”
张建国想了想,说:“那,……那你先替我当几天酒楼的经理,酒楼的事儿,先替我管几天,看看能不能将酒楼租出去。”
珊瑚略一犹豫,说:“恐怕也不行,我现在怀了五个月了,走会儿就得歇会儿,盯不住。您也知道,我已经流产三次了,这次可不能再出事儿了。您酒楼里那么多人呢,找个你放心的,让他管,你省心省事,安心养病养老不就完了。”
张建国抓住珊瑚的手,握在手里,说:“酒楼呢,徐冬涛跟我的时间最长,将酒楼交给他我放心,可他就会炒菜,别的啥都不会,大堂经理顾燕倒是能够帮着我照看,可……终究不如家里人。”
珊瑚想了想,说:“那好,我就先帮你管几天,看看能不能找个合适的,将酒楼租出去。不过咱得先说好,租金要是少了,您可别埋怨我。”
张建国点了点头,又伸手摸了摸珊瑚的脸,说:“大成对你怎么样?”
珊瑚说:“挺好的,就是,……”
张建国追问:“怎么了?他欺负你了?”
珊瑚想了想,摇了摇头,说:“没事儿。”
张建国又问:“真的没事儿?”
珊瑚笑着说:“真的没事儿,大成一直对我挺好的。”
张建国知道珊瑚心里一定是有事,虽然自幼不在自己身边长大,但张建国对女儿还是了解的。见珊瑚不愿开口,张建国知道再问下去也是徒劳,也就没有再追问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