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凤栖臭槐 - 北门 - 严冰舒 - 都市言情小说 - 30读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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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9章凤栖臭槐

陈君寻问:“手机放在哪?”

“在合欢床上呢,这床是你亲自帮我挑选的,我们结婚还准备用它,你怎么说忘就忘了?”傅忆娇幽怨道。

“床在哪呢?我看不见。”

傅忆娇温情脉脉地说:“在你跟前,傻瓜。”陈君寻听后,手鬼使神差地伸过去,果然摸到合欢床。

“可是,我没摸到手机,手机到底在哪呢,阿娇。”陈君寻温存地问.

这时,傅忆娇突然娇滴滴地怪笑起来,那床蓦地变成了一个骨灰盒,陈君寻的手被骨灰盒盖紧紧卡住,越来越疼。

陈君寻惊出一身冷汗,睁开眼时,他正反手使劲扒拉床栊头。

傅忆娇遗体火化以后,陈君寻将傅忆娇与他午夜谈情的那部手机连同号码放进骨灰盒里殉葬,当时,他幻想如果真有六道轮回,他和傅忆娇做不成夫妻也可做万年情人。

如今风物依旧而人事全非,陈君寻打开床头灯,待到完全清醒,他突然伤恼回到现实中来。

陈君寻坐起身来,试着拨打傅忆娇的号码,果然,仍旧是无人应答。

陈君寻伤感越来越浓,他想傅忆娇可能换了新号了,没来及告诉他他就惊醒了,想起这,他就异常懊恼自己的怯懦,这怯懦撕裂了他和傅忆娇的深情相会。

“忆娇,你想说话就打电话给我,手机没电了你自己充吧,我会一直等你,你不用担心,我现在已经是孤家寡人,我们可以敞开心胸。往常,这个时间,正是你俏皮的时候……”

陈君寻轻声絮叨,说着说着竟然热泪盈眶。

陈君寻殷切等待傅忆娇从阴间打来电话,他渴望与傅忆娇再度进行午夜时分的电话传情,一次冥界与阳世的电波鹊桥上的相会。

这种渴望有时令他将生命看得很轻很淡,甚至渴望早日赴死。

这时他领悟到,原来所有肉体的愉悦真当那么短暂而简单,唯独精神上的牵手,它可以贯亘六道轮回。

就这样,陈君寻对傅忆娇思念越是热切,他心头郁结就越难散释。后来,虽说他对傅忆娇的思念随着时间推移不再那般浓烈,然而疲惫的皱襞却如同河床里干涸的淤泥,越来越深刻地分布在他眼角和前额。

“我看,我们分手吧,我这种人,毛病太多,不值得你全身心投入。”这一天,陈君寻突然向秦粉提出分手。

秦粉本以为陈君寻和江桐离婚后她可以趁机桃代李僵,谁料想陈君寻热情一天天消退。

秦粉一怔:“分手?为什么?我哪点做得不周到,还是相处久了你对我厌倦了?”

“都不是,我就是感觉有些累。”

的确,接二连三的打击让陈君寻疲于应付,更让他疲惫于这个时代的情感生活。陈君寻出院回到青屏以后,开始了沉痛的情祭。

在对罗甜润、傅忆娇的缅怀,对乔袖的回忆,对秦粉的刻意逃避和对江桐母女的内疚之中,陈君寻完成了长篇小说《情人节》的初稿。

作品杀青不久,陈君寻在该书书名前加上“俘虏”二字,定名为《俘虏情人节》。

为了这部情感探索小说横空出世,他铤而走险,频频逾越雷池进行大胆的感情冒险和青春回访,结果,他毁掉家庭,同时也给诸多情人带去爱恨纠缠,尤其是愧对蓝色情人傅忆娇。

他想,在他成为女人们俘虏的同时,他也成为这本书的囚徒。

陈君寻将自己关在租赁的房子里看着手稿,胡子拉碴,不修边幅,活像一个落破流氓。屋里满地皆是凋零的烟蒂,青雾缭绕,几乎令人透不过气来。

陈君寻还在深刻地思考。发生的事情乖舛而刺激,也许这件事情的初衷就是一个荒唐。单就作品破坏性和建设性,弊大于利,陈君寻早已权衡。

而且,他还肯定一点,在他洗尽铅华,作品依然无法到达理想高度,更别谈经典流传万古足音,这些不能不令他深深地陷入苦恼。

陈君寻守望手稿久久发呆,当瞥见书稿序文时,他对其间慷慨激扬的爱情宣言痛下杀招,重笔删刈:

我发现自己成为侵略者,但我只在自己领地掠夺别人。在我尚未死亡,尚无勇气自我量刑之前,只好请出本书男主人公代我受罚。

我不是思想家,但我渴望我所有情人和我一样都是思想者,所以我不得不帮助她们思考。

情人,身体震颤远未及精神撼动,情人节不需要真实的肉体。

如果爱情是一场男人和女人必须进行的战争,我渴望在战争最后被女人所虏!

百事万物,从发生到最终消亡,不管美好还是丑陋,最后都是同一个结果。陈君寻游历了丰富的感情世界,经受太多的激情碰撞,并由此带来一本情感实录,随着爱人情人一个个离开,这本实录越来越像一件赃物、一种罪证、一笔鸡鸣狗盗的不义之财。

陈君寻突然意识到,在这个时代,他与传统的东方伦理道德背道而驰已经甚久甚远,几年来随波逐流,已经让他变得与世俗同等浮躁和肮脏。

陈君寻诅咒自己,起身提来一个小火炉,将书稿一页页地撕掉丢进去。火光熠熠,映红他凝滞的脸庞和僵硬的躯壳,似乎并没有焚及他的痛苦,其实,他的心早已经到达一个阴暗的地方,那是他无比自私的灵魂冢穴。

歌曲《≈爱》几年前就已上市,不匪的销售业绩使崇子鹤名利双收,也给陈君寻带来不少实惠。

除了著作权上利益商讨,出名以后,崇子鹤很少与陈君寻联系,时位移人,陈君寻颇有感触。

在一个阴霾的秋日上午,陈君寻在网上听着这首《≈爱》如同参加自己的葬礼,他想其间叫嚣的缘分如同上世纪六十年代美国的性解放,无非是回归钝化的原始,而他背向婚姻,自始至终扮演一个罪恶的鼓手。

陈君寻突然对这首歌生发一种厌恶,并间杂对其社会负面影响的殷忧和恐惧,这时手机震动起来,陈君寻摘下耳麦,接听电话。

请问,是沉吟老师吗?”对方问话很谨慎。

陈君寻听出是乔袖声音,不禁触起前情,但是,转瞬之间他就镇静下来,故意问:“是的,请问你是哪位?”

对方一听,语气立刻生动起来,“我是乔袖呀。怎么,吟哥哥,听不出我声音啦?”

陈君寻想高兴,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他知道,到这时他已经没有几年前那种兴奋和激情了。

短信爱情有时就像一道填充题,括号里的情人随时都可以变更,乔袖走后,罗甜润填进去,罗甜润走后,还有许许多多人被推进弹匣,可是,只要是婚外情,括号里就永远没有正确答案,做这道题的人就注定要受伤和承受痛苦失眠,因为,这道题本身就是一个错误。

些许的震动稍纵即逝,陈君寻平静地说道:“声音变得成熟了。希望是你,但是不敢确认。”

乔袖说道:“变老喽,嗳,吟哥哥,你的书进度怎么样了?这些年我一直在网上关注你的消息,怎么这么久还没有出版呢?赶快出呀,我想看看在作家笔下我到底是什么样子。”

陈君寻不想再提书的事情,说:“工作一直很忙。”

乔袖说道:“这么说我没有福气咯。”继而说道:“告诉你一件事情,你不要伤心。吟哥哥,我准备结婚了,日子选在元旦。”乔袖依然喜欢这样称呼陈君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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