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他的心在颤粟着
第96章
好容易把这层冻土破开了,下面应该就好挖了,谁知下面全是垃圾,破方便袋,方便面盒子以及破鞋破衣服。用铁锨根本挖不动,要是有把铁叉就好的多。这地方哪里去找铁叉,还是用钢厥刨。黄健心想怎么那么倒霉,偏偏分到这一段。这时老李腋下夹着铁锨溜过来了,嘴里像嚼蛆似的说着:“快,快,妈的,谁干不完别想下班。”走到小老王跟前见小老王用铁锨像挖耳屎似的,一挖一点,顿时来了气,骂道:“妈的b小老王,你在磨洋工呢!”说着一巴掌往他头上打去,把他的帽子打掉在地上。小老王捡起帽子,用惊恐而有可怜的眼神瞟着老李,样子十分滑稽。
老李又走到长毛跟前,见长毛同样挖的很慢,正想发火。长毛先发话了,他放下铁锨捂着头对老李说:“我能否休息一天,我头晕。”老李抽出腋下的铁锨往他狠狠地拍了几下,可怜的长毛一拍往前一鼓肚,一拍往前一鼓肚,最终屈膝跪在了黑色的土地上…….
“跳河,妈的b跳河,跳河就不晕了。”老李骂完继续往前走。
午饭很简单,老李买了一大兜子馒头和咸菜。他一说开饭,工人们便扔下铁锨像一窝蜂似地涌来。他们像饥荒中的难民抢着馒头,生怕没有自己的了。老李撕开嗓子骂道:“我谁他妈b再抢。”说着用铁锨拍着为了抢馒头而翘着腚的工人们。
工人们拿着自己的一份馒头和咸菜。连手也不顾得洗便坐在黑色的土地上狼吞虎咽地啃食着馒头,伴着没有星点油水的咸菜。老李坐在一旁抽着旱烟烟卷。小老王问:“老李,你吃馒头了吗?”
“我吃恁奶的b了,我吃。买了50块钱的馒头抢得干净净。”
到了下午,苍茫的天空却下起了雨夹雪,冰冷的雨点夹着玉米粒子大的冰块打在脸上,像被石子砸得那样疼痛。工人们的衣服很快就湿透了,维持生命固有的热量瞬间散发的干干净净,每个人都禁不住打了个寒颤。老李却钻进了驾驶楼把头伸了出来嚷道:“抓紧时间挖啊!天黑之前有一个挖不完的,都别想下班。我就在这驾驶楼里和你们耗,耗一夜我也不怕。”说完,像乌龟似的把头缩了进去,接着摇上去了玻璃。透过迷离而又模糊的玻璃还能看清老李正和司机说笑。
可怜的工人们在冰冷的雨夹雪中翘着屁股在拼命地挖,他们谁也不想是由于自己挖不挖而连累了大家不能下班而遭到众骂。不大功夫天公就把他们装饰成了庙中的泥雕像,偶尔停下来喘口气,他们的眼神也透露出空洞和麻木。黄健突然想起小时候,见父亲套着牛在耕地,有次正耕着突然下起了雨。父亲急忙找块塑料布给牛先盖上,接着收工。在这里,人来牲畜都不如。
由于吃的是馒头和咸菜,没能喝到一滴水。每个工人的嗓子都渴得要命,从他们干裂的嘴唇可以看出。这时“毛驴子”司机开着水罐车过来了。“毛驴子”是司机的外号,也是老板的外甥。凡是和老板沾点亲带点故都累不着。“毛驴子”开来的水罐车有点像公路上跑的拉石化油的油罐车,只是拉的液体不一样,那是石油这是水。这水是用来浇花草树木的。干渴的工人们陆续过来,拧开水罐下面那个螺丝阀门,清澈冰冷的水便汩汩地淌了出来。工人们把嘴对上阀门,饱饱地喝上一阵子。水虽然很凉,但总比渴着要好得多。水是生命之源,人类的原始祖先就生活在水里,进化若干万年了,还是离不开水。黄健也学着别人拧开阀门喝了一阵,喝罢他禁不住打了一个颤,感觉全身的热量都被顶了出去……
阀门还没拧上,小老王也放下铁锨凑着喝一口。喝罢,笨拙的小老王怎么也关不上阀门了,这样拧那样拧,结果阀门滑丝了。细细的水柱像男人在撒的尿注,在空中划着弧形落在地上。小老王急的头上不知是汗还是被粘的水。不知是刚才是雨淋的还是被水注浇的,他全身湿漉漉的,像是从水里捞出来的落汤鸡。他像一只大黑熊摆过来摆过去阀门还是拧不上。“毛驴子”从驾驶楼里跳了下来,扯着身子看了看阀门,发现是滑丝了。“毛驴子”气急败坏地骂道:“他妈的b小老王,让你给拧坏了,一罐水都得流干白瞎。”说着跑着过去一个飞脚踢在了小老王的腰上,可怜的小老王被踢倒在泥泞的地上又打了两个滚。小老王毕竟是上了岁数的人,哪能承受得了“毛驴子”的这一脚。他脸色惨白,半天才晃晃悠悠站了起来,突然又大嗥一声:“我腰疼。”接着就像崩塌的老土墙再次倒了下去。老李走了过来骂道:“不用你妈b小老王装死,那个阀门至少也得200块钱能修好,我先扣你6个工,你听好。”小老王睁开无神的眼睛看了一眼老李想说什么,但还是没说而是继续呻吟……
黄健看着和自己父亲年龄相仿的小老王,他的心在颤粟着,他想起了自己的父亲干建筑活,也受着工头们的斥骂。
直到天黑下来,老李喊下班,小老王还在地上躺着呻吟呢!大伙七手八脚把他抬到车上。货车载着这群廉价的劳动力又冒着严寒电驰雷鸣地往王家大院返回,车斗像地震似地上下颠簸着,这给小老王带来了更大的剧痛,他不停地叫着娘。货车路过灯火阑珊的浑河大桥时,长毛却一时兴起,纵情高歌起来,唱的是二人转的音调,那刺耳的娘们腔模仿的也是女角戏:“常把鞋帮当鞋面啊…常把鸭子当成鹅啊…啊…”大伙都在喝彩,唯有黄健听起来唱腔充满了愚昧和无知。他也真佩服长毛精神胜利法用的如此好,把老李用铁锹拍他事早已忘到九霄云外去了。也许他懂得“官打民不羞,父打子不羞”的道理。
货车到达大院,黄健已经筋疲力尽,肚子里饿得厉害。晚饭同早饭一样,仍是米饭,白菜水煮的豆腐。饥肠辘辘的黄健已经不管是什么饭,只要是食物他就会往肚里猛填。吃完饭,他找到放电热毯的那张空床,发现早被人给占了。住人的房间已经没有空床。伙计们告诉他去找保管另开一间屋。黄健在大门口找到了保管,借着院子里微弱的灯光,他看清了保管原来是一个肮脏的糟老头,牵着一条大黄狗。糟老头不到一米五的个头,红眼皮烂眼角,流着恶心的眼屎和眼泪。长满皱褶的脖子里挂着一串钥匙,这串钥匙至少也有几十把。明晃晃的在脖子里,像他牵着的大黄狗的狗脖圈。
黄健问道:“大爷,没有床位了,能给再开一间房吗?”
糟老头顿了一下骂道:“他妈的b。”
黄健心想这里的人是不是把他妈的b都挂在了嘴上,就不骚气吗?作为有点文化修养的黄健来说还是心平气和地说:“大爷,咱第一次见面,又没得罪你,为什么骂我呢!”
糟老头余怒未消地望着黄健许久才指着东北角一间说:“那间没锁,去吧!”后来听人说,他是四老板的老丈人,黄健想之所以那么傲原来是个“奸太师”啊!
走进这间没有住人的破房子里,黄健拉亮了一盏发红的低瓦灯泡。借着摇曳着的微弱灯光,能看到石灰脱落的墙壁。四个墙角处都扯满了没有头绪的蜘蛛网。几张破床落满了灰尘。黄健铺上被褥,疲惫的他很快就躺下了。奇怪的是虽然又困又累,却怎么也睡不着了。在学校读书的时代,黄健的床头上都有几本书,无论是什么书,睡前都有看一阵书的习惯,一直看到眼睛发涩就睡着了。可是在这里是没有这个条件的,虽然有本雨果的《悲惨的世界》但昏暗的灯光,又由于近视根本没法看清。如果有台小收音机也好啊!可以听听全国新闻和国际新闻。黄健记得在省城读书时,和舍友们最爱听国际新闻台,乔鑫主持的午间登陆。我驻南大使馆被炸那段时间天天听。可是现在没有收音机。黄健感到了莫名的孤独,人怎么那么易孤独呢?尤其像黄健这种有点知识的人。也许这就是灵长类动物的特征罢!在这个凄凉的蓝色星球上,前无古人后无来者,怎么不会孤独呢!人类早就意识到了这一点,于是开始保护动物,制定动物保护法,挽留他们唯一的地球朋友。
第二天,并不是去省政府挖沟了,而是去浑河滩铺草坪,王子轩有好几处工地,所以每天干的活都不固定,除了栽树和铺草坪还要到一种长满刺的花丛中猫着要拔草,一连几个小时都不让直腰,腰疼不说,手被扎得到处像马蜂蛰似的钻心的疼。小老王没有去,看来他不是装的,他的腰真的被毛驴子踢伤了。他一直在炕上躺了半个月,一天到晚呻吟着腰疼,连上厕所和吃饭都弓着要下床。
黄健在煎熬中干了有半个月,已经是本月的十九号了,明天就是发上个月工资的时间了。黄健是领不到工资的,听着大伙在议论发工资问题他也没在意,像往常一样回到自己床上打算睡觉,这时小老王弓着腰走了进来。
“王叔,腰还痛吗?”黄健很有素质的给他打招呼。黄健是受过教育的,不像那些工人一样拿他开心取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