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挣扎在绿化公司
第95章
已经是2002年的元宵节以后了,虽然已经立了春。但地大物博的祖国大地却有几种景色。江南一带一直到海南岛已经百花盛开、杨柳吐绿,江北一带杨柳还迟迟未动,还正在冬眠中似醒非醒,再往北到关外东北平原还完全处于冰雪封冻的冬季。黄健再次伫立在这片冰雪封冻的平原上了。他又选择了漂泊,他也不知道这种漂泊的日子何时一个尽头。东北彻骨的寒风疯狂地吹着他还没有褪尽的学生头。消瘦的面孔上仍架着那副高度近视镜。
跨进黄丘的家门,见黄丘一人正盘坐在炕上右手拿着铁硬的馒头,左手拿着一粒蒜瓣吃一口馒头再吃一口蒜瓣。他见黄健来了,起身招呼道:“健兄弟那么快就到了。你看我刚下班,肚子有些空先弄口垫吧垫吧,还没能艰苦过呢!”说着还不停地咀嚼着嘴里的馒头,腮帮子鼓得像个大香炉。嘴角处还沾着馒头粒。由于是干一种碳心的车工,他的全身都是黑色的碳粉。他的脸除了嘴唇里皮干净外,其余的部位全是黑色的,露着一双像豆粒的眼珠在不停地旋转且泛着轻微的绿光,看起来真像一只大黑熊那样滑稽。
这时肥婆回来了,她对黄健笑了笑算是打招呼了,接着便脱鞋上炕了。上炕后也拿起一个硬馒头张开大嘴啃了起来,边吃边说道:“你丘哥整天说我是拼熊,买个东西也不让我去,怕人家虎我。你说他咋找个拼媳妇呢!”
“我不要你,还不得剩下啊!”黄丘说,“都是那个该死的大老便给我介绍的好媳妇。”
“什么大老便,?”黄健心想这“大老便”难道是一堆屎。
黄丘笑着解释说:“他姓便,是隔壁的邻居,他又是老大,人称大老便。对了,他常到这里来玩,让他给你找点活。”
到了下午,大老便果真来了,黄健见这大老便有五十多岁的年纪,至少一米八的个头;脸上的皱纹像多年的老榆树皮,眼睛红红的布着血丝,眼角处缀着令人恶心的眼屎;乱糟糟的胡须粘着鼻屎;全身也脏兮兮的像是粘了一层油污。
黄丘说:“便大叔,给我这个兄弟找点活干吧!”
大老便瞧了瞧黄健用那浓重的东北口音说道:“他去年不也来了吗?我看他是来旅游呢!活是有,就看他干不干了。”
“可不干骂人的活。”黄丘插嘴说。
“那没有,现在带工的有几个不骂人的,都骂人。就看他干活‘沙棱不沙棱’,‘沙棱’了少挨点骂,不‘沙棱’多挨骂。前几年还打呢!工头用铁锹往腚上拍。现在很少打了,只是骂。”大老便边说边点燃了那具有东北特色的旱烟大眼袋。呛人的青烟顿时弥漫了他的周围,像一只正吐茧的老蚕。
黄健说:“别管什么活先干着,骑着驴找马呗!”
“那好,你能干我带你去,就在本屯子里。明天天亮你就起床。上下班没有时间,天亮上班,天黑下班。”
黄健点头同意。
大老便是个爱管闲事的人,屯子的红白事也是主动担当问事人,这点有些像黄家坪的黄槐。第二天,天刚亮。大老便就把黄健给叫了起来。他带领黄健从黄丘家往南走,穿过一段牛梭子弯公路便看到了一所有十几间房子的大院。院子很大,分前后院,但房子很陈旧像一所倒闭的小学学校。
大老便说:“就是这里。这是沈阳绿化二公司。你在这里就是挖挖树坑,剪剪草,栽栽花。”
黄健点点头,为他的热情而感激。
进了大院,只见有几十号人正毫无规律的在地上蹲着吃饭。他们大约都在四五十岁上下。他们的头发都布满了尘土,脸上也脏兮兮的,像是刚从泥土里爬出来的知了猴。他们穿的衣服也是又脏又破,同他们的头发一样也是泥污。其中一个汉子是用一根草绳外扎了腰,像是三十年代过草地的红军。他们每人手里都捧着个长方体状的铝制饭盒。饭盒里是米饭,冒着热腾腾的蒸汽,在旁边饭盒盖里是盛的菜,近看是水煮的白菜飘着几块豆腐。他们往嘴里扒几口米饭,就用那脏兮兮的手夹一筷子菜填进那长满黄牙的嘴里。其中一个大鼻子中年男人边吃边骂道:“日他娘,这菜里一点油星都没有,老板给买的一桶油都让四老板娘给倒走了,做饭的也不敢吱声,只好白水煮菜。老板还以为我们吃的有油的菜呢!这四老板娘也真是丧尽天良。”
这时,一个五十岁上下的家伙,腋下夹着一把铁锨。歪戴着帽子,像一只啄木鸟。瘦长的脸上一双冒着凶光的眼睛。他嘴里像嚼蛆似的骂骂咧咧:“快快,都他妈的快快往b眼子的攮,马上就发车了。吃他妈的b饭比吃屎都慢。”
大老便上前搭讪说:“老李,给你送个人,年轻的,是关里的。”
这老李用那双凶光眼神望了黄健两眼,嗯了一声,脸色仍像哭爹似的没有一丝笑意。
大老便对黄健说:“行了小黄,在这里干吧!这老李是工头,也是大老板王子轩的姐夫。现在天还冷,你得买个电热毯,另外还要买个饭盒。”
黄健说:“我现在还没有钱买呢!”
“那我先给你买了吧!等挣了钱忘不了还我就行了。”大老便说着便去了院外小卖铺。
大老便把电热毯和饭盒交给黄健便离开了。老李说:“小黄,先找个空床把你的东西放那儿,快上车走。”
黄健随着这群泥人爬上了一辆大货车。这货车是专门拉土的,因为车斗子还残留着没有倒尽的黑土痕迹。大家把铁锨放在屁股下面当做座位也起着减震的作用。工人们还没有坐稳,货车便像飞了似地往前冲去。彻骨的寒风像刀子一样割着车斗子里每个人的手和脸。黄健从关里来并没穿多厚的衣服,他全身瞬间被吹透了,他像只小狗一样蜷坐在车底上不停地打着寒颤宿成一团。旁边的一个人骂了起来:“这司机开那么快,可能他娘改嫁了,急着去见后爹。”
黄健打量着这个骂司机的人,听口音像个娘们腔,留着长头发,从皮肤和脸型上看也像一个拿着大眼袋的东北娘们脸。更显出他像女人的是他穿着一身红条绒的衣服。
一个人从背后拍了一下黄健说:“关里的这位兄弟你在看‘长毛’是不是像个女人?表面上像,可惜裤裆里没有具有女人功能的那个眼眼。”
“小老王,你找死啊!”长毛骂道,“对了,小老王,我曾见过一个人和你很像,不过绝对不是你。因为是在一次审判大会上见的,那人已经枪毙了。”
“你说你爹也这样说啊!长毛。”小老王骂着站了起来,在行驶的车厢中强制着站稳脚跟。他不到一米五的个头,一副圆脸子上怒目圆睁,头上戴着一顶小线帽,年纪也不过五十多岁。
长毛也不甘示弱,也站了起来拉开了架势,两人厮打在一起。车斗喊出一片激烈的喝彩声。车突然减速了,老李从驾驶楼里把那张喜鹊脸伸了出来骂道:“妈的b恁,要打下去打去!”两人像见了猫的老鼠急忙坐下恢复原状。
货车继续行驶,一直到省政府门口停了下来。长毛拍着黄健的肩膀说道:“兄弟下车吧!到了。我干了几天了,给省政府挖地下道。”
黄健随着大家扛着铁锨进了省政府大院,大家聚集在假山旁边的空地上,老李两手扶着大牛皮腰带讲道:“每人十米,必须挖一米半深,谁他妈b挖不够深,挖不完十米,别想他妈b下班。”说完便开始迈着大步丈量起来,每丈量十米就分给一人。
黄健问长毛:“一天给多少工资?”
“还不知道啊!二十块钱一天。每个月的二十号发上个月的工资。兄弟你来错地方了,这里不是人干的活,我是被押住工资走不了。带班的根本不把你当人看,像使唤牲口似的。刚才你听到了吧!老李‘妈b,妈b’的不离口。挣他二十块钱,出力不说,还要舍着妈妈的b去换。还有在这里干活,还有许多小人打你的小报告,都是老板间接的亲的厚的,比如老李就是老板的姐夫;还有老板的三弟和四弟,都叫三老板和四老板都带工,说你干的这不好那不好。带班的就盯上你了,对你实行专管,你干的好他看不出来,专挑你的毛病,你偶尔停下俩喘一下气,也要挨骂。想走,押住工资又走不了。小老王就是被盯上的人物。兄弟我看你戴着眼镜像有文化的人,最后别在这里的干,找个适合你的工作。”
长毛分的十米和黄健的挨着。长毛边挖边给黄健唠嗑。一席话把黄健说的心事重重,离开这里去哪里呢!陶瓷城是不想再去了。别的地方又不熟悉,关键是口袋里比脸都干净。他用铁锨往黑硬的土地上挖来一铁锨,像是碰到了石头上,原来黑硬的土地还上着冻,根本挖不动。他挖了十多铁锨就已经大汗淋漓,气喘吁吁,肚子里也立即空了起来。由于刚起床就吃那米饭煮白菜,黄健根本没有胃口吃。可是一干活就饿了,自然没有力气。有一把钢厥几个人轮着用,挖不动自然用钢厥刨,黄健一钢厥下去,只见一个黑坑坑,像个知了猴洞,地面根本原封不动。他看了一眼长毛同样是大汗淋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