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当农民吗
第78章
单爱英和黄福超不再言语,他们怕惹烦在沙发上暗暗垂泪的孔荷。都默默地离开了。黄健回到屋里,孔荷扑进他怀里失声痛哭起来,似乎有无限的委屈发泄不完。不过还有亲爱的健哥哥向着自己。黄健一边给她擦泪一边说:“孔妹妹,我再也不外出了,永远也不离开你了,踏踏实实地做个农民,只要咱能在一起,管村里长舌头们说什么去呢!”
“健哥哥,我给你要求不多,能有这所破房子就行,将来生下来宝宝起码俺娘俩能有一个栖身之地啊!我知道你也不会甘心在家当农民的,你可以在外面打拼,无论是成功还是失败,只要忘不了这个家就行,有钱给打钱,没钱俺娘俩吃糠咽菜也甘心。你来了,去后院看看孙姑奶奶吧!她天天盼望着你回来,打听你消息。”孔荷说道。她晶莹的眸子里还噙着泪水。
黄健来到后院,后院里简直是断壁残垣,低矮的土墙头,东倒西歪,两只掉了毛的母鸡正卧在上面,发出咯咯的叫声。院子里到处是鸡屎羊屎和乱七八糟的杂物。那间东屋仍在孤零零地耸立着,黄健推开那扇破木门,见靠东墙放着一张床,床上仅有一张带有补丁的床单,上面全是羊屎和羊尿,散发出一股难闻的臊臭味。这就是父母住的地方吗?黄健的心感到阵阵酸痛。所有的家当除了前院的四间平房几乎就没有什么了。孙姑奶奶和黄曦还住在那所低矮的百年老土屋里。黄庆弟弟回来住哪里啊!他很想让父母挪到前院东间去住。但又怕孔荷不乐意,妻子很反感老人影响了两人的二人世界,不希望爱唠叨的父母老在跟前。其实他自己也讨厌父亲那张爱唠叨的嘴。他不想往下考虑了。
晚饭期间显得很冷落,没有一人说话,都默默地吃完各自离开了。黄健和孔荷见父母、孙姑奶奶和黄曦都往后院走去,也都心情沉重地上床睡觉。忽听后院单爱英骂起来:“你看看,这床上让羊屙的屎,还有尿的。让人怎么睡啊!您老的少的都有住的了,俺两口子就住这小趴趴屋里……”
黄健听到耳里痛在心里,他无法想象父母怎么在那间阴冷潮湿的小东屋里住下去。
在这个麦收的季节,田地里金黄的麦浪一直延续到远处的地平线,像一片无边无际的黄色海洋风起潮涌。火辣辣的骄阳把热浪一股一股地缓送给大地。黄健猫着腰,左手抓麦,右手执镰正吃力地割着麦,他的腰已经酸痛地几乎要跪下了,但还是不想直起腰来,只感觉后背上的汗水像毛毛虫一样在皮肤上乱爬,让他难受的要命;眼镜镜片也被汗水弄模糊了,眼前的麦穗也模糊不清地在摇动,他也不想摘下来擦一擦。他知道一擦会有黑色的麦灰所污染,效果会更差。他渐渐觉得这狗日的镰刚磨了,很快就不锋利了,每割一把麦都有几根割不下来。在他的左右父亲和母亲也在猫着腰往前走。母亲是割麦子高手,已走到最前面,她直起腰回头说:“你看健儿,还不舍得割干净,还留几根。”
黄福超也直起腰来,通红的脸上满是汗珠,他把镰重重地往地上一扔嚷道:“我就不服…..”
黄健明白,父亲说的“不服”是儿子上了大学还是呆在了家,他不甘心。自从黄健从广州回来后,黄福超几乎无颜见村里的每一个邻居。生怕邻居问他儿子大学毕业了,怎么还不参加工作。这种虚伪的面子折磨的黄福超几乎寝食难安,“我就不服”是这位父亲压抑许久的呐喊。
在路上,黄健生怕碰到了熟人但还是碰到了狗日的黄槐问:“听说你在广州工作呢!工资多少?”
“1050。”黄健说。
“还可以啊!在家干一天泥水匠才一二十块钱,怎么回来了?”黄槐似乎故意在说着风凉话。
黄健说:“还去呢!”说完便像贼似地躲回家去。村里有好多有恶意会无恶意的人并不叫他的名字,而是叫他“大学生”。村民们给他扣上这个高帽子几乎让他羞愧难当,这三个字对他来说就像魔鬼一样对他充满讽刺和嘲笑。
收完麦子,就是伺候秋季庄稼了。充满生机的花生苗从麦茬之间钻了出来。农民们用镢头把麦茬砍掉。可是坚硬的麦茬很难砍下来,若是砍偏了,就会砍伤花生苗。
黄福超显出了一家之主的威风,他命令除孙姑奶奶以外的人都要下地砍麦茬,固然包括怀孕的孔荷。
单爱英说:“孔荷怀孕了,怎么去?”
“怀个孕就不能干一点活了?人家樊梨花在战场上生完孩子还继续打仗呢!”黄福超严肃地说。
田地里,麦子都收割完了,往远处望去田野里显得空荡荡的,也不知道从何处隐隐约约传来一声凄厉的布谷鸟的叫声。孔荷的腹部已经明显隆起,她艰难地扬起镢头往麦茬上砍,这该死的麦茬却怎么也砍不下来,死死地长在两棵花生苗之间。她纤细的手还是平生第一次抓这该死的镢头,感觉是如此的沉重;她的汗水顺着她白皙的面颊不停地往下流。命运也真会捉弄人,投胎到城里人家却嫁给了这可恶的农村,这都源于与健哥哥的浪漫爱情。可是结婚后就要面对这个真实的世界了,人总要生存,不得不面对一个残酷的现实。她看了一眼旁边的健哥哥,这个可怜的家伙也不会砍麦茬,也是一棵都砍上几镢头都砍不下来。他蓬松的头发上布上了一层灰尘,厚厚的镜片下一双眼窝下陷的眼睛。脚上是一双又老又土的黄色胶球鞋。如果不是戴着一副近视眼睛都看不出是一位读过大学的学生了。半个月来,这个可怜的家伙,每顿都吃上很少的一点饭,晚上老是翻来覆去,唉声叹气。
在四目相对的一瞬间,孔荷见黄健对他苦笑了一下,露出一排洁白的牙齿。她的心突然酸楚起来,她不知道眼角处是泪水还是汗水一直往下流,便本能地用右手的衣袖拭了一下。在这一瞬间,也不知道何因,她突然想起了黄贝贝,想起黄贝贝在她婚礼上烂醉如泥地样子。想起在白云宾馆他说的话:“孔荷你知道吗?二年来在茫茫的大上海我无时无刻都在想你,想你想的都疯掉了。如果不是想你,我都不会回来。”“孔荷我爱你,爱你,你知道吗?”“我一定去参加你的婚礼,在你拜堂的前一分钟如果你改变注意跟我走的话,我都会带你走,希望你能改变主意。否则我会等你一辈子……”
她的心乱成了一团,镢头不由自主地砍在了花生苗上。她感到脑中的意识也要消失了。她索然扔掉镢头,跑向路边蹬起自行车便往娘家的方向骑去。她听到身后黄健凄厉的喊声:“孔妹妹你别走,你去哪里?”她不想回头,只顾一直往前走,只感觉耳边的风呼呼地响。从黄家坪到县城25华里路上,很快到了那片爱情的小树林,那里曾经是和健哥哥恩爱的地方。如今好像成了恍如隔世的一场梦幻。她把自行车放在马路边,慢慢地往小树林走来,小树林的每一棵树苗都吐出嫩绿的叶子,茂密而有葱葱。她把目光投向小树林的深处,似乎在寻找和健哥哥共同躺下来的地方,许久她正想离去,转过身来,见黄健出现在她的面前,原来这家伙正一直不声不响地跟着她呢!她扑进健哥哥怀里放声大哭道:“健哥哥跟我到俺家去吧!清静两天再说。”
黄健哽咽着说:“我这身打扮怎么去你家啊!”
孔荷说:“我实在在你家待不下去了,我要到俺家住几天,你不去我自己去了。”
“孔妹妹,你真的丢下我一人自己去吗?”
“嗯,我一天都不想见你父亲那张阴冷的面孔。”
“那你走了,可别后悔。”黄健威胁道。
“不后悔。”孔荷说完嘴唇突然绷得紧紧的,蹬起自行车便走了。
黄健急忙追上去喊道:“孔妹妹,求求你,别走,离开你一天我都不知道怎么活下去,在我这个人生最阴郁的日子里,离开你一天我都要死去。”
“健哥哥,我也求求你,让我回娘家静一静,两天就回来了,其实我也离不开你。”孔荷下来自行车说完又骑车远去了。
黄健垂头丧气地直接往家走了,他一人实在不想砍那该死的麦茬了。路过后院,他见黄曦正背着行李,准备往外走。
“妹妹,你这是去哪里?”黄健不安地问。
“大哥,我去省城给人家当保姆。”黄曦笑着说,眼泪却含着晶莹的泪花。
“妹妹,怎么当保姆呢!谁给你找的?”黄健想起从一些杂志上看到的保姆与男主人相爱的故事,最终都是以悲剧结束。他真害怕妹妹在繁乱的城市迷失了方向。
“黄坤哥给找的,没事的大哥,那家与黄坤哥有亲戚。”
黄健呆呆地望着妹妹,转眼妹妹已经17岁了,昔日那青苹果似的幼稚脸蛋已经变得很漂亮了,长长地秀发波浪似地披在肩上,胸部已经高高地耸起,焕发出青春女性的气息来。妹妹小学都没有读完,就曾经给人家拔鸡毛为这个家挣了几百元钱了,我黄健呢?他突然想张嘴大哭。【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