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7章什么情况
平时趾高气扬的包工头从兴来,今天被人们七手脚拾掇得像一个叫花子,头发蓬乱,穿在上身上的西服也弄得不成样子了,他在地上连滚带爬地被推进了工棚里。工棚里的吵闹声更大了,那样子有点像电影里的开斗争会,个个对从兴来口诛笔伐的。
有点不可思议,马大锤、张玉娥和石大山也跑了进去看稀奇。
马大锤找到关石柱,他问:“石柱哥,什么情况,你们不是跟着从兴来买火车票回老家的么,怎么突然又打回马枪回来了?”看了看人们对从兴来指手画脚的,他又说,“怎么把从兴来当地主斗起来了呢?现在就像泄气的皮球,往日的神奇劲儿一丁点都没有了,那样子就像一只落水狗。”
关石柱皱着眉头说:“从兴来要我们回老家去,他自己不回去。让他多少发一点工钱给我们吧,他说他手里没有钱,还说这大半年大伙儿吃呀喝呀的生活费全是他垫的,垫了好几万元了,陈经理带着钱跑了,一分钱没有给他,他还欠着别人的米钱菜钱,说得干鱼掉脑壳的,那样子好像比我们还穷……可他的小三文娟子打电话找他要钱,他二话不说,立即表态要往她卡上打钱。他们打电话被胡三多听到了,胡三多又告诉了老主任,老主任又告诉了大伙儿,这么就闹起来了,就回来了。唉,从兴来有钱,他是故意装穷,想赖我们的账。”
马大锤一听,也觉得有话想说,他看大伙都围着从兴来,横眉冷对,吵声小了,他大声说:“是呀,你从兴来养小三都有钱,发我们的工钱就没钱了,这理儿说不通呀!我们是出力气卖命挣的一点钱,你不能让我们两手空空的回去呀,我们每人一两万的工钱,你发个一千两千也行啊!”想了想又说,“就是你从兴来手里没有那么多钱,你也要找你的老板要钱去呀,一级找一级,找不着陈经理,你可以找亓总呀,亓总病了,看公司里谁当家,那你就找那个当家的人要钱呀?不能说没钱,就把我们赶回老家不管了呀!”
老主任站起来说:“从兴来手里肯定有钱,做了好几年包工头了,不说几千万,起码几百万总有吧?我们这半年的工钱,大家伙一起加起来恐怕也没得一百万吧?”
从兴来没有否认,他说:“我这几年是挣了一点钱,可为了我们能这儿立稳脚跟,不让别人找麻烦,我把那钱投到黑老鬼那儿了,让他放高利贷……你们还记得有一回,有几个混混来找我收保护费不?他们拿着长刀,你们在楼顶上看到了,都拿着斧头跑下来了,把他们吓跑了。你们知道事后是怎么了差的不?黑老鬼找到我,要下我的腿子,吓得我又是赔不是,又是请他下馆子,最后让我投资他的典当行,那才算是躲过了一劫。我今天给他打电话,想让先支一点发大伙儿的工钱,他一口回绝了,说我投的是定期,必须按规矩来,到期要是不愿意再存入,可以全部取走……”
马大锤看了看从兴来,觉得他现在的样子挺可怜的,本想怒发冲冠地骂他的,变成心平气和地说:“反正我们是在跟着你干活儿,你是我们的东家,我们是你的长工,我们干活儿了,不管你有没有钱,你就是贴得卖裤子,你都得付给我们工钱。我们挣钱不容易,是用力气换来的,是血汗钱。”
从兴来听到马大锤的话,他站了起来,捋了捋被大伙推揉乱了的头发,扯了扯弄乱了的衣服,然后双手合十,拱了拱说:“大伙儿,诸位,父老乡亲们,是我从兴来没本事,我把你们带到这城里,干了大半年活儿,吃了不少苦,流了不少汗,到头来却领不到工钱,真是愧对大伙儿了,是我不对,是我对不起大伙儿。”一直双手合十,打着转给大伙儿弯腰鞠躬,然后可怜巴巴地说,“我现在是实在没有办法,跟我签订合同的陈经理带着钱跑了……唉,姓陈的那个狗日的,仗着手里有钱,还把我喜欢的女人莎子拐跑了,太欺负人了!本来,我没理由找亓总要钱,可亓总病倒了,住院了,我总不能到医院逼债去吧?”
老主任站起来大声说:“兴来,你讲那么多客观理由,你的意思就是想让我们白干大半年,不要工钱了是吧?大锤说得对,你就是赔了卖裤子,你也得把我们的钱给我们。”拍了拍床铺说,“妈的,我们都是木匠,大小也算是手艺人,不远万里从老家来到这城里,在这建筑工地上干苦力活儿,就跟畜生似的,吃没有吃个啥,喝没有喝个啥,住没有住个啥,天天吃大包菜,睡的就跟猪窝似的,把房子建到一半了,就卸磨杀驴了,连工钱都不想给我们了。从兴来,你长的还是人心么?”
胡三多也跟着起哄说:“是的,吃得差,住得差,干活儿还累,我现在瘦得皮包骨了,不敢回家了,我怕我爸我妈看到了,还以为我在这儿受虐待。兴来叔,你把工钱给我,我在城里吃天好的,养胖一点再回去。”
从兴来眨了睡眼睛,看了看大家,只见个个低着头,咬着牙,他放低声音拍拍胸脯子说:“关于大伙儿的工钱的事儿,我都记着账哩!我保证,不管到任何时候,我都认账,只是迟了时间,数量嘛,一分钱都不会少大伙儿的。大伙儿是知道的,不是我不给大伙儿的钱,是狗日的陈经理坑了我,坑了大伙儿,也害得亓病倒了。唉,说一千,道一万,罪魁祸首还是那个姓陈的,我要是遇到他了,我一定要把他千刀万剐!”
老主任一听火了,他推了一把从兴来,还打了几下,仍然气愤地说:“你无能,害得我们跟着你吃大亏。你不要讲什么客观理由了,你先想办法给大伙儿支一点钱,不管多少都得支一点儿。没有一万,你先给我们一千两千也行呀!你发不出一千两千,你发个三百五百也行呀!我告诉你,你不把我们的工钱发一点给我们,我们就在这儿不走,就住在这工棚里,虽然吃得不好,但你还得继续负责!找钱的事儿,你还得抓紧,不然,我们怎么整治你,哼,我就不说了,你是想象得到的。”说着伸手把从兴来推了好远。
从兴来一直往后退,退了好远,最后伸手抓住了身边的床沿,他才没有倒地。
没想到地广人稀还有这么大的劲儿。
这时关石柱站起来说:“老主任,有话好说,别动粗,小声说大话。我想了想,从兴来平时就是脾气大一点,说话粗鲁,喜欢骂人,但说一句良心话,总体来说,他还是对我们不错的,说到吃饭的问题,他有时还买肉给我们打打牙祭,据我所知,有的工地一年上头也不见什么荤腥儿还是强多了。我们是比上不足比下有余,特别是那个七仙女农民工慰问团来工地上慰问,大伙知道的,从兴来是用心良苦……”看了一眼身边的老婆胡大秀,他不敢说了,“唉,从兴来带我们来到这城里,出发点是好的,是想带领大伙儿勤劳发家致富,多赚一点钱,只是我们运气不好,遇到了陈经理那个狗日的了,他心太坏,良心被狗吃了,卷着钱跑路了……从兴来跟我们一样,被陈经理坑了,是坑得不轻,比我们还厉害。”
从兴来看关石柱为自己解围,他叹了一口气,低下头,没有了平时牛逼哄哄的样子,他用哭腔说:“谢谢石柱兄弟理解我!唉,我是哑巴女人卖屁股,受了冤屈没办法倾诉。大伙儿没有领到工钱可以找我要,可我却找不着陈经理那个狗日的了,我找谁去要呢?唉,我想了想,姓陈的跑了,他的领导亓总没有跑,跑了和尚跑不了庙,我找亓总要钱去。”
关石柱挥了挥手说:“唉,就是跑买卖也有亏本的时候。俗话说,智者千虑必有一失,只怪我们运气不好,遇到陈经理那个狗日的了。我想了想,我们只找从兴来要钱也不是一个好办法,就把挖他的屁股当窑烧,也烧不了两块砖呀。我倒有一个想法,唉,不知行不行?反正我们现在没活儿干了,我们也别闲着,讨要到工钱才是硬道理,要到工钱了那才是王道。从兴来带着我们大伙儿找公司亓总要钱去。”
胡三多挥了挥手说:“这个主意不错,我支持,回家不能两手空空,得把钱带回去。”
马大锤伸长脖子看了看大伙儿,吸了吸鼻子说:“是的,不管找谁要,只要能要到工钱都行。我现在跟老婆都在城里,只带老婆回去肯定不行,还得工钱带回去。”
从兴来站稳了,他咳嗽一声说:“我准备找公司亓总要钱去,有谁愿意跟我一起去?说实话,找人家要钱,那就相当于找人家要命,我一个人单枪匹马地去要,恐怕势单力薄,要不着钱。”
大伙儿都不吭声了,个个低下了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