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申家少爷
22申家少爷
安润琦知道自己穿的单薄，受不了冻，不过喊来的汽车也早早在安公馆门口候着了。润琦揽着穿着个厚大衣的申纪城——两个人都上了汽车。
“安少爷早啊！”汽车夫就是昨天送润琦去秦公馆的那个。润琦觉得这人怪机灵的，已经说好定个包月接送自己上下班。润琦嘱咐汽车夫：“今个儿不去圣约翰了，去普利街百货公司呢。”
“安少爷，这个点儿估计百货公司还没开门呢。”
润琦被提醒了，“那就先去创丰银行吧。”润琦转头和纪城说道：“我先去家里银行安排点事儿呢。”
车窗关的严实，比起被传染痨病，润琦更害怕冻着，倒也显得甚无所谓起来，对着申纪城满肚子关怀：“你早上吃饱了没，我看你都没怎么动。”
“我早上没什么胃口呢。”
“去银行里面喝杯咖啡？都是我二哥挑的美国货，看看合不合你口味。”润琦说完又顿了顿，眼睛扑闪扑闪的望向申纪城，“咖啡你能喝吧。”
纪城点点头。
“那就好。”润琦看着表哥的脸，虽还是酝着青色的眼眶，但近看已经比昨天晚上有些活气了，虽然瘦可是并不算丑，大眼睛高鼻梁，脸色白，倒显得眉眼发色乌如墨，头发梳的也好，拿发油打得亮堂堂。身上的大衣也是好呢子做的，美国款式的大翻领——天津最时兴样子，甚至在北平都不太能见得着。
润琦扭正脖子没继续看他。润琦突然意识到，申纪城虽然病恹恹的，但是并不落伍，在天津卫地界或许过的比自己还摩登——毕竟天津卫就比故都热闹些。润琦突然也挺想回天津了——那时候和曼君在劝业场看午夜散场的美国新电影，街上还全是汽车人力车，堵在马路口。润琦有怀念那种及时行乐的日子了。自己打去年回来给安老爷子过生日，大哥突然出事，自己就像是被家里用绳子栓住了似的。倒不是不愿意玩，只是突然没了那个心思。这回看到申纪城，润琦又开始想念起哪个能疯玩到夜半的温柔乡了。
汽车开到了创丰银行。两人一前一后进了大厅，上了二楼的办公室。
周经理不知道润琦今天过来，倒是手忙脚乱的。
“你不用招呼我们，帮我把款子兑出来就行了。”
“润琦我也想兑点钱出来。你能不能帮我一下……”申纪城从自己口袋里拿出个支票簿，“花旗银行的，你们这儿能兑出来么？”
周经理这才认出来这位是申家的少爷，自己的少东家：“呦！这不是申少爷嘛！怪我刚没认出来。”周经理到北平快十年了，平时都是一口北方官话，见到申家人突然换了天津口音，听起来特别哏，和往日里的严谨样子有了些出入。
“老周，都认出来了，还不赶紧帮人办事儿去？”
“好嘞好嘞。”
俩人边泡了咖啡边等。
“北平不比天津，虽然也有些店子，但是也不太多，你随便看看，若是买不到满意的，过几天再去别的地方买。”
“不用那么麻烦……”申纪城嘴上这么说完，见润琦往咖啡里放糖，“我的咖啡不用放糖呢。”
“不嫌苦么？”润琦愣了愣。自己虽然不爱吃甜的，但是咖啡里肯定要放好几颗糖才喝的下去，“不放糖，不光苦还涩嘴呢。”
“我习惯了呢。起初我也放来着。后来我的英文老师，那个英国绅士，让我试试不放糖的咖啡说这样更加能品到咖啡的醇香，”申纪城喝了一口，“嗯，咖啡不错呢。”
“你还挺有派头的呢。”润琦破天荒的难得夸人，夸出来的话自己听着都觉得有点酸溜溜的。
“没有没有，先前我生病整日里犯困没精神，喝点这个就能精神点，喝得多了才觉出来的，哪里算得上什么派头呢。”申纪城越是谦虚，润琦心里越是怪怪的，可是一时半会儿又不知道哪里奇怪。幸好周经理已经提了款子过来，让润琦没时间细想。润琦找了个空，将申益铭的事儿同周经理说了，周经理在安家时间久了，所谓对申家忠心什么的想法都几近单薄，谁给自己开工资，他才为谁卖命出气力，这点除了老陆大家都懂。
“三少爷您慢走。申少爷下次再需要兑钱，您招呼柜面上就行。”
申纪城没了老爹的本事听不出来，银行柜面上的话头儿话音儿分得清楚，周经理一句话就表明了主客——咱们三少爷是主，您申少爷是客。
申益铭一点一点垒起来的基业和人脉，或许一夜之间都和他无关了。
从银行出来，润琦带着他去理头。申纪城不愿去中国人的理发行，南方人开的也不去，非去东交民巷里的，找了个白俄师傅，剪了个可以算作全北平最贵的头发。头发少了长寸，人是清爽了不少。话眼见着多了起来，问起润琦的近况。
“我最近在家教会学校里教书呢。”
“大学么？”
“一家女子高中呢。”
“高中？”申纪城有点惊讶，“润琦，你是不是为了追求女学生才去的啊！”
“瞎说什么呢。”安润琦还有半句没说出嘴——“我用的着追别人？光看上我的，我都甩不脱了，还上赶着追别人？天方夜谭嘛！”虽是大实话，可和申纪城说这个实在显得太过张扬，“机缘巧合罢了，那时候我正好在家待着无事，所以去那边打发一点时间呢。说来也巧，我还真的有认识的女孩在里面上学，下次给你介绍认识认识。”
“可是佳人？长的不好看的话就算了呢。长得不好看，就不浪费时间去见了……”
“呦呵！”润琦长了见识，觉得自己虽也喜欢靓丽摩登的女人，可是也不会把这种轻浮话语放在嘴上，申纪城这个长的和小戏子一般的男人，更没资格这样说话了，便要揶揄他几句：“怎么着？申少爷喜欢花红柳绿，那倒也不难呢。我今儿晚上就带申少爷去八大胡同，清吟小班还是黄莺绿柳，肯定有能入的了申少爷的眼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