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四
在战士强烈要求下,副主任让参谋从老乡家买了几只公鸡和十来瓶村酿“小酒”。
“打倒国民党反动派,铲除钱得贵,为烈士们报仇。”
怒吼声中,数百名战士含泪端起鸡血酒一口饮尽。宣誓后,部队接到军分区命令,即刻赶赴泗洪瑶沟。
“谢谢。”在大板牙有意无意将解救张道生和韩忠泰一事透露后,张道干真诚地向两人敬了个军礼。
“应该的应该的。”
“两位,既不想再当兵,那就找份安定的活,好好过日子。”副主任略带惋惜地嘱咐。
“是是是,那枪……。”
见两人眼巴巴地看着自己,副主任摇摇头,“你俩以后就是普通人,这枪不能还。”顿了下,摸出几块银元塞到大板牙手中,也真诚地敬礼,“谢谢。”
望着队伍远离,大板牙与烟鬼也离开。
“大哥,其实当解放军也不错。”
“嗯。”
“那为什么拒绝?”
“想家了。”
“家?”
烟鬼喃喃自语着,眼角渐渐湿润。
“同志们。”台上,支队长饶子建高声疾呼,“改编,是为了更强,只有更强,才能打败国民党反动派。”
在各级指挥员思想动员下,战士们接受了改编,加入军区正规序列,经过几天的磨合,向安徽宿州挺进,任务是控制固镇铁路站,切断蚌埠国民党军增援徐州通道。而张道干除了继续当班长外,又因为人正直,被战士们一致推举为伙食委员,专门监督伙食情况。
由于部队大部分战士是淮北人,他们中的大多数又是第一次离开家乡,行军队伍中弥漫着浓浓的离愁。好在各级指挥员和文宣队用各种方式鼓励,再加上还有不少安徽籍战士讲解沿途风土人情,战士们的情绪渐渐高涨。
踏入宿州境内,连队司务长逾加兴奋,这天,拉着来检查伙食的张道干唠叨开。
“道干,我家就在十里外。”
“请假了吗?”
“嗯,指导员批准了。”司务长笑得更灿烂,三年前离家参加新四军后就没有回过。
张道干也为战友高兴,不过从司务长眼中看到了一丝悲伤,忙小声问怎么了?
犹豫了一下,司务长叹道,“道干,我家穷,常常吃了上顿没下顿,也不知这几年他们娘仨是怎么过来的?”
闻言,张道干心中一酸,自己家,还有其他战士家不也是这样吗?沉声道,“首长不是说了吗?等这次大战胜利,长江以北就解放了,生活自然好起来。”
指导员恰好进来,接话道,“道干说的不错,咱们当兵就是要让家人,还有乡亲们不再受压迫,过上好日子。”
在众人憧憬中,指导员指示,接下来几天要急行军,为保证战士体力,从晚饭开始伙食标准上调一半,最后看着司务长,愧疚地道,“司务长,半夜就要开拔,你……”
“没问题。”司务长立正道,“保证按时归队。”
开饭前,司务长拎着一个鼓鼓囊囊的包裹在战友羡慕中匆匆离去。
张道干按规定检查着,很快发现问题,指导员明明将伙食标准上调一半,但炊事班准备的饭量还是和中午一样,一问,炊事员却说司务长就送来这么多粮食。
忘记了?念头刚起,张道干又自己否定,司务长平时办事谨慎,怎么可能会犯这种错误?猛地想起司务长离开时拎的那只包裹以及白天说的话,难道……
张道干黑着脸将连部通讯员吴佃美叫到一边,请他查下伙食记载表。
“咦,不对,上面写的是每人三两,我怎么才打到二两?”吴佃美瞪大眼睛,“怎么回事?得去告诉连长。”
张道干忙拉住对方,“佃美,千万别告诉连长,这事我来处理。”
吴佃美狐疑地上下打量一脸紧张的张道干,“杠头哥,你知道?”
左右一顾,张道干轻声道,“司务长拿回家了。”
“什么?”吴佃美吓了一跳,虽说只是十几斤粮食,但解放军纪律严常严格,按条例是要严惩。不过听完张道干介绍完司务长家境,他沉默了会,“我会保密。”
张道干终于松了口气,“我代司务长谢谢你。”
吴佃美苦涩地摇摇头,知道自己的做法不对,可实在不忍毁了司务长。
“佃美,我去找司务长,万一有人找我,帮我掩护下。”
“找他干嘛?”
“事情咱俩可以帮他保密,粮食必须还回来。”张道干义正严词地道,顿了下,又补了一句,“共产党员咋能侵占党的财产呢?”
望着远去的张道干,吴佃美眼中除了感动,更多的是敬佩。
夜色中,一头热汗的司务长踏进村口,农村晚饭吃的晚,家家还在冒着炊烟。紧紧背上的包裹,向自家方向走去,所谓近家情怯,他又停了下来,泪眼婆娑地看着更加残破的草房。
欲抬步之际,后面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司务长忍不住回头一看,是张道干,脸色瞬间白了。私拿粮食一事肯定瞒不过,不过,张道干不识字,就以忘了为借口,没想对方竟直接追来。
“是连长让你来的?”
“这事只有我和吴佃美知道。”
司务长明白了,颤声说了声谢谢,然后含泪看了眼近在咫尺的家,转身就走。
“好不容易回来,进去看下吧。”
在张道干劝说下,司务长敲响了木门。然后自然是亲人相见的感动场景,看着拥在一起的四人,张道干也偷偷抹泪,远在杜墩村的母亲与弟弟,是他永远割舍不下的牵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