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昏睡了数天,张道干终于缓缓睁开双眼,映入眼帘的是喜极而泣的母亲和欣喜若狂的弟弟。
“妈,我饿了。”
听到张道干的言语,张母忙抹掉泪水端来不知已热了多少遍的粗米粥。在张母小心烫着的叮嘱声中,张道干一连喝了三大碗才放缓速度,等第四碗下肚终于打嗝。
张母自去洗刷,张道生扶哥哥躺下,然后讲起这几日的事情。当日,从张正尧和陆守业口中得知张道干出事后,张母哭得死去活来,好在俩人说可以花钱赎人,这才恢复点理智。前来打听情况的各家男人在他俩提议下纷纷认捐,总共筹到了三百十一元。第二天,里正来说人还活着,但要四百元才能放人,村中已拿不出欠缺部分。
“守业哥准备把他家的那块地贱价卖掉,被妈拦住了。”
听到这儿,张道干感动之余又好奇,剩下的钱是怎么解决的?
张道生回头看了眼屋门,这才蚊声道,“哥,妈不让我告诉你,妈是去爷爷家借的。”
这儿的爷爷是指张道干的外祖父,是个老师,家境还算可以,但几个舅舅一向看不起穷困的张家,基本没有什么往来。这次,张母也是无路可走才求上门去,可以想象其中的辛酸。
“对了,哥躺着,我去告诉正尧叔你醒了。”
张道干叫住张道生,让他去拿小木箱,自己挣扎着下床,试着动了下,除了还没有完全结疤的伤口有点刺痛外,筋骨没事。不过听到动静赶过来的张母还是大吃一惊,忙让他躺下,张道干屏住呼吸伸手探脚表示没事。恰好张道生拎着小木箱进来,转移了张母注意力,张道干乘机张大嘴无声地倒吸冷气。
刺痛过后,张道干打开箱盖,先拿出头绳递给张母,惹得她一阵责怪,不过母亲脸上也露出也久违的笑容。等三根已略有点融化的糖葫芦出现在张道生眼前时,小家伙顿时眼睛发直,直咽口水,正要抢,被张母一掌拍开。
听到张母让张道生分给村中小孩时,张道干乖巧地点头接过,不过盯着糖葫芦的眼中尽是羡慕。
“妈,要不给道生三颗?”
听到张道干的话,张道生拼命摇头,可眼神却出卖了他的内心,张母心中一酸,只允许张道生吃一颗。饶是如此,张道生还是兴奋地咯咯直笑,跳跳蹦蹦着去召集儿伴们分享。
收回目光,张道干看着把玩头绳的母亲,犹豫了下,咬牙道,“妈,我想……”可后面的话怎么也说不出。
张母抬起头,知子莫如母,心中再有不舍,还是道,“你想去找新四军?去吧,妈不拦你。”
“嗯。”张道干愧疚地垂下头,“等杀了魏三,给爷爷奶奶报完仇,孩儿就回来。”不敢看母亲,他又说了声去谢谢正尧叔就逃也似地窜出屋门。
走了几步,习惯伤口处的刺痛,张道干加快了步伐,不时停下和热情询问身体如何的村人打个招呼说声谢谢。
走到一半路,一群小孩叽叽喳喳着从屋后掠过,领头的正是张道生。看着这群眼巴巴盯着糖葫芦的小孩,张道干无来由一阵心酸,要是没有小鬼子、汉奸、土匪,凭祖传的银匠手艺,自己应该能时不时给他们买上一串。
此时的张道干并不知道,自己无意间领略到了参加新四军并不仅仅只是为了报仇,但由于见识水平,这种感慨仅仅是一闪而过。
之所以急着来见张正尧,除了要当面谢谢后,更重要的是有个疑问,照张道生说的,张正尧和陆守业当晚就知道伪军会勒索钱财放人,难道他俩有先见之明?还是另有隐情?张道干总感觉自己这个正尧叔就算不是新四军,也是和他们有关的人,所有此行也有向他打探加入新四军的路子。
沉思间,张正尧家出现在前面,张道干看得清清楚楚,几个男女从张家走了出来,而且都是熟人。
走到近前,张道干依次打招呼,“立骏叔、佃虎叔、守业哥、英姐。”
张立骏等人微笑回应,特别是陆守业不停上下打量张道干,确认他伤势无碍后才轻松地笑了。
“去找你正尧叔?”年纪最大的陆佃虎笑问。
张道干点点头,刚想问他们怎么从张正尧家出来,对方已神秘的一笑,“你来的正好,有个人你可得好好谢谢。”
张道干以为是指张正尧,表示知道。陆佃虎几个知道他意会错了,也没点破,笑呵呵离去。
又走了几步,张道干突然意识到不对劲,对方刚才说的来的正好,换句话说这自己得好好谢谢的人恰巧在,那就不可能是张正尧,会是谁呢?
张道干忙转身,陆佃虎四个已走远,而且让他不解的是,就这么点功夫,四人距离拉得很快,好像不是从同一个地方出来似的。带着不解,疾步走向张正尧家。
见张道金正陪妈妈拔草,张道干忙让他去找张道生,听说有糖葫芦吃,小孩蹦起来就跑。
“这孩子。”张妻笑着摇摇头,关心地问了会张道干身体,然后朝屋内喊道,“孩子他爹,道干来了。”
“道干,来得正好,快进来。”
在张正尧招呼声中,张道干走进一看,还有一个青年在。这是张道干与马振藻第一次见面。据他后来回忆,第一次见面,他就对马振藻有种莫名的亲切感。仔细想想,可能对方能文善武,身上既有武人的豪爽,又有文人的温和,正是这种特殊的气质一下子吸引住自己。
“这位马振藻马大哥是你张婶的远房亲戚,近来正好在界集办事。”
张道干顺着张正尧的辈分叫了声马叔叔,马振藻马上笑道,“我不比你大几岁,如不见外的话就叫声马大哥。”
“这……”张道干为难地看向张正尧。
“没事,道干,咱们各交各的。”
有了张正尧这句话,张道干第一次喊出了马大哥三字。
招呼两人坐下,张正尧端上热茶,看着张道干笑道,“道干,你这次安然无事,还真的得好好谢谢你马大哥。”
“啊?”张道干惊讶地看着朝自己微笑的马振藻,想起陆佃虎的话,忙问怎么回事?
“你出事那天,马大哥正好在,他有路子帮你疏通一个二鬼子军官,不过具体情况,我们也不了解,想听你说说。”
张道干忙谢过马振藻,然后说起当日的遭遇。听到他是第一个,而且是当着魏三的面拒绝加入伪军时,马振藻忍不住说了声好样的。
张正尧更开心,朝马振藻笑道,“马大哥,道干就是这犟脾气,宁折不弯。”
张道干谦虚了几声,继续叙说,当他讲到沈宏飞四人时,马振藻精神大振,能在当时情况下不屈服的青年,只要稍加引导就是一名合格的抗日战士。
在马振藻看似不经意地引导下,张道干一五一十地说起四人表现和个信息。见两人聊的投机,张正尧起身去帮妻子张罗午饭。
等张道干讲完,马振藻又对那两个外号大板牙和烟鬼的伪军来了兴趣,“道干,照你所说,那两个伪军不是按他们的钱得贵,而是自作主张提出用钱换人?”
不知马振藻怎么突然问这个,张道干还是侧头仔细回忆了会当时情形,然后点点头。
“是这样呀。”马振藻沉吟道,“看来这两个还算有良知。”
“马大哥,你说他俩有良知?有良知还帮小鬼子干坏事?有良知还勒索我家这么多钱?”
马振藻早从张正尧处获悉张道干这种一点就燃,或者说疾恶如仇的脾气,不仅没因对方的冲撞生气,相反更加欣赏,所以,看着气鼓鼓的张道干引导道,“道干,面对小鬼子的淫威,并不是每一个人都能象你,嗯,还有沈宏飞四个那样宁死不从。”顿了下又道,“这两个伪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