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国土厅厅长付崇军，今年已经五十九岁。他下过乡，参过军，在对越自卫反击战中立过功，转业的时候是一个排长，被安排在这个城市某区城建局做一个小科员。他头脑灵活，工作勤奋，很能看上司的眼色行事，坚决服从命令听指挥。他在官场中经历了九九八十一个磨难，终于过五关斩六将，一步一步地爬上了国土资源厅厅长的高位。随着城市化建设的步伐越来越快，房地产开发的热度越来越高，机关部门对土地财政的依赖越来越深，国土管理部门也就越来越成为搞房地产开发的老板们不得不烧香拜佛的大庙。由于国土管理部门掌握着土地这种稀缺资源，各地国土管理部门便成为窝案频发的高危之地。他的前两任厅长，都在五年之内先后锒铛入狱。也许是因为付崇军经历过战争的生死场面，他在收受钱财方面有自己的底线，所以能够在这种高危之地屹立不倒。

付崇军本人不贪财，不好色，但是对于顶头上司在这方面的爱好，他却绝对不敢抵制。当于副省长打电话要他想办法把肖艳平调入国土厅的时候，他就唯唯诺诺地接受了这个任务。

不久之后的一个星期天，刘明轩同夫人付平平一起来看望岳丈大人。付平平今年已经三十五岁，相貌平平，不美也不丑，不胖也不瘦，不高也不矮。她同刘明轩结婚五年，可是一直没有怀孕的迹象，到医院几次检查，证明是她的问题。一个不会下蛋的母鸡，即使她的腰杆子再硬，在刘明轩面前就有些抬不起头。好在刘明轩的公司在业务方面对父亲的依赖很深，所以她在名义上仍能稳坐第一夫人的宝座，而且刘明轩还同意让付平平最信赖的一个女朋友做总经理秘书，好随时向她报告刘明轩的动向。这个女人，就是肖艳平进门时见到的那个脸皮黝黑的中年妇女。这一点，说明刘明轩在她面前那种坦坦荡荡的胸怀，其实，这也是刘明轩的狡滑之处。所以每次一回到家，付平平就扮演一个贤惠妻子的角色，主动地到厨房协助妈妈准备家宴。刘明轩便同付崇军坐在客厅里聊天。

“明轩，你们公司的那个小姑娘叫肖艳平吧?上次房展会上她表现得很不错。”付崇军开始试探着去完成于副省长交待的任务。

“我听公司销售部的周经理给我讲过。这个女孩在学校的时候就是学生会的文体部长，所以她能临场不乱，讲得头头是道，有条不紊，这一点也不奇怪。”刘明轩说。

“可于副省长却非常看重她，指示要把她调入国土厅，作为年轻干部好好培养。”

“什么?”刘明轩吃惊地从沙发上站了起来：“一个职业学院毕业的大专生，就因为跟于副省长有一面之缘，就被调入国土厅，这也太不正常了吧。”

付崇军往烟灰缸里弹了弹烟灰，平静地微微一笑：“于副省长的名声，想必你也有所耳闻吧?”

“我几乎天天跟机关部门的官员们往来应酬，哪能不听说呢?不过这些风流韵事对于高级干部来说，都是小节问题，摆不到桌面上。”刘明轩说。

付崇军的脸微微红了，因为按现时的标准，他也被归于高级干部之列了。

“那个肖艳平会不会看破其中的蹊跷，拒绝到国土厅来呢?”付崇军十分认真地看着刘明轩问。他虽然内心里对于副省长的这种做法很不感冒，但又担心完不成顶头上司交待的任务。

刘明轩想了一会说：“很可能她不会愿意进国土厅，因为这有些太不正常了。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这里面的套路。”

“这可是许多年轻人做梦都想不到的好事啊!”付崇军说。

刘明轩于是把从杜邱那里听来的肖艳平求职的故事以及自己的观察向岳丈大人述说了一遍。

付崇军头仰靠在沙发上，眼睛怔怔地望着天花板出神，他说：“如果这个女孩子拒绝到国土厅来，那这个年轻人就是一个很不简单的人，说不定倒是一个很有培养前途的有用之材哩。”

是啊，肖艳平到他的公司还不到三个月，上上下下对她的反映都很不错，他也希望肖艳平能够留在他的公司，经过一段时间的培养和磨练，能够成为公司的有用之材。但是于副省长点名要她，他是不敢拒绝的。如果肖艳平拒绝到国土厅，他也不敢再收留肖艳平，因为这样一来，于副省长会认为是他和岳丈大人合伙抵制他的决定。岳丈大人和他都不会有好果子吃。特别是象于德华这种少年得志，年轻气盛、位高权重的领导，更加不能轻易得罪。干他们这一行的人，最怕的就是得罪了实权人物，而最值得花时间和精力去做的事，就是结交机关部门的实权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