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十五章数落
吃完早饭,魏延德和魏仲生又随意聊了几句,这才起身告辞。待他走进院子里的时候,魏延德不经意地一回头,便看到了林妙峰家浴室的窗口。那个窗口,在魏延德的心里晃悠了多年,曾让他兴奋,也曾让他羞愧不已。
瞧着魏延德的身影消失在大门口,魏仲生不由得长长地叹了口气。“哎......还是年轻好啊。”
林妙峰正在低头擦拭着茶几,见魏仲生说话风言风语,不由得心头一恼。她猛地把手里抹布重重地摔在茶几上,随即便冷冷地哼了一声,转身走进了卫生间。
魏仲生腆着个大肚子,岔开双腿半躺在沙发上。他眯着眼瞧着林妙峰的身影,嘴角不禁浮起了一阵轻蔑的笑容。
过了许久,林妙峰方才从卫生室里走出来。她从衣架上取下自己皮包,板着脸冷冷地说道:“我出去转转,你要一起去么?”
“你想么?”魏仲生阴阳怪气地应了一声。
“哼......爱去不去。”说着,林妙峰猛地挎上皮包,扭身走了出去。
魏仲生觑着眼瞧着林妙峰的身影,眼见着她转身走出了家门,脸上泛起了一股莫名的神情。魏仲生稍稍沉吟片刻,便从口袋里摸出了黄白相间的先科手机,拨通了魏国强家里的电话号码。
挂掉了电话,魏仲生心事重重地瘫坐在沙发上。他眯着眼紧紧地盯着墙面发呆,两道稀疏的眉毛紧紧地皱成了一团。
魏仲生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两年了,林妙峰就这样地跟魏仲生不咸不淡,不冷不热。而这却并不是魏仲生想要的。他知道自己,也了解林妙峰,但他都不在乎。他只要林妙峰能对自己百依百顺,对自己撒尽万种风情就行了。可是现在林妙峰似乎离这样的状态越来越远了。
魏仲生知道自己必须得做点什么了,可是怎么做,什么时候做却让他一筹莫展。他在心底暗暗地告诉自己,自己一定要等,等一个合适的机会。这样自己才能一击必中,让林妙峰彻底地拜服在自己的脚下。
果然,中午的时候,林妙峰还是没有回家。魏仲生胡乱地翻出一瓶酒灌了几口便躺到床上睡着了。直到日头偏西的时候,他方才悠悠地醒来。
魏仲生眯着眼盯着墙上挂着的那幅《海棠春睡图》,脑海里不禁胡思乱想了一番。过了许久,他方才悠悠地起身下床,慢步地挪出了卧室。魏仲生趴在二楼的栏杆处向下张望,见厨房里乒乒乓乓地一通响,便知道林妙峰已经才操持晚饭了。
这时,魏仲生张大嘴巴,重重地打了个哈欠。脸上堆起来的肥肉瞬间紧绷了起来,仿佛就要炸开一般似的。他猛地伸手在栏杆上重重地拍了一下,咧着大嘴喊道:“哎呀,哎呀......郎君啊,你是不是饿得慌?你要是饿得慌,请你就对十娘讲......”
话音未落,林妙峰便从厨房里探出脑袋,仰首瞪着魏仲生,一脸恼怒。“瞎叫唤什么呢?”
“我这哪是瞎叫唤呢?我这是高兴呢。我老婆给我做饭我高兴来着呢,怎么就是瞎叫唤了?”魏仲生死皮笑脸地说道。
“什么人呢?”林妙峰不满地咕哝了一句,便不再理他,转身缩回了脑袋继续忙活去了。
魏仲生哈哈一笑,又抬手重重拍了下栏杆,这才转身一步步地走下楼梯。院子里常青藤长得正旺,几朵淡紫色的小花隐藏其间,若隐若现。魏仲生张眼瞧着那些笑话,顿时觉得心里一阵痒痒,便索性推开边上的小门,举步走了出去。
屋后是一条人工渠,渠里的流水灌溉着周边方圆十里的农田。太平镇的老百姓都说这条人工渠是太平镇的“命脉”,是太平镇的“活水”。魏仲生当年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才在人工渠边上修建了自家的别墅。
渠里流水汩汩,清澈见底,时不时地会有一两条褐色的水草流过。水草弯弯曲曲,或展或舒,或沉或浮,静静地随着流水飘向远方。魏仲生蹲在岸边,盯着不紧不慢的流水怔怔地出神。过了一会,他胡乱地摸了块小石子,抬手扔了出去。石子在空中划出了一道优美的弧线,“咚”地一声落进了水里。几滴水花溅开,在平静的水面上泛起了一圈圈的波纹。
魏仲生盯着那些波纹慢慢地消失,便又捡起块石子扔进水里。如此反复数次,魏仲生的心里突然涌起了一股莫名的情绪。
魏仲生知道自己也很希望像大哥魏伯生那样,人人见了都喊一声“魏老,”敬意十足;也希望像老三和老四那样,举手投足间都彬彬有礼,斯文十足。可是自己就是做不来,每当自己要往自己想象中的那样去做时,总是会有这样或者那样的事情来阻挠自己。到最后,魏仲生索性不努力了。任由着自己胡吃海喝,长了一身肥膘肉;任由着自己大嘴乱张,惹出了无数的麻烦事。
这时,只听得身后“吱呀”一声门响,魏国强的身影动小门处闪了出来。“二哥,你在这儿啊。二嫂说饭菜待会就烧好,让我们回去准备吃饭呢。”
魏仲生肥胖的身形好似晃动了一下,只是他依旧埋头盯着水面,半天都没有回过头来。魏国强见状,心里感觉很是奇怪,便举步走上前去。
“二哥......”魏国强又轻声地唤了一句。他从未见过魏仲生如此安静过,往日里的魏仲生不是大呼就是小叫,没有片刻的安宁。
魏国强悄然走到魏仲生身边,挨着魏仲生也蹲了下去。“二哥,你想啥呢?”
魏仲生依旧没有搭话,沉默不语。这多少引起了魏国强的好奇,他转过头去望了魏仲生一眼,谁知这一看不要紧,魏国强瞬间惊讶地长大了嘴巴。
魏仲生竟然泪流满面,脸上的堆堆肥肉挂满了泪珠,乍看上去很是滑稽。但是瞧着魏仲生的满脸哀戚,魏国强还是感觉有些莫名其妙。
“二哥,二哥,你怎么啦?”魏国强连声问道。
魏国强缓缓地摇动了一下他那硕大的脑袋,眼睛里一片茫然。过了许久,他方才喃喃地说道:“国强,我突然感觉我好空虚啊。”
“空虚?”魏国强听了,更加是一头雾水。
“是啊,空虚......我觉得人活着真是没意思呢。”说着,魏仲生抬手抹了下眼泪,幽幽地叹了口气。“国强啊,你说这个人啊,活着究竟是为什么呢?以前吧,我觉得有钱就可以了,只要有钱,什么事情都可以迎刃而解。可是真等有了钱之后,我却又发现自己似乎少了些什么东西似的。空虚啊,又空又虚啊......”
“二哥,你都瞎捉摸些啥呢?”魏国强不知道说什么是好,只好随口敷衍了一句。
“不是瞎捉摸,是思考,是认真地思考。”魏仲生一本正经地说道。“我突然之间觉得我这人生过得真是失败。”
“哥,你说你的人生要是失败的话,那我的人生就不能叫做人生了,应该就是苟活了。”魏国强似乎被魏仲生的情绪所影响,忍不住唏嘘了起来。他从口袋里摸出香烟,抽了支递给了魏仲生,又帮他点燃了。
两个老男人顿时陷入了无尽的悲伤之中,俩人都不再说话,各自想着各自的心事。人工渠里流水依旧静静地流淌着,时不时地从水底翻上来一两个气泡,刚露出水面便炸开了。
林妙峰似乎是使出了浑身解数,忙活了满满当当一桌子饭菜。餐厅里香气四溢,勾人垂涎。
“延德,你去看看你爸去哪儿了吧,去把他们找回来吃饭吧。”林妙峰把最后一道菜清蒸鱼端上桌,便低声吩咐着跟在自己身后的魏延德。
“好嘞。”魏延德高兴地应了一声,便转身走了出去。魏延德和魏国强结伴来到林妙峰家时,魏延德主动要求要给林妙峰帮忙打下手的。林妙峰似乎想都没想便拒绝了,她跟魏延德说男人是要做大事的,可不能把自个放在厨房里,但魏延德似乎并不在意。他在厨房里跑来跑去,一会儿洗碗端碟子,一会理菜切葱花,忙得是不亦乐乎,心中的那份美自不用多言。
魏延德楼上楼下喊了一圈,见没人答应,便顺步走到了院子里。他四下张望了一番,见院子里静悄悄的,一个人影也没有。只是院落边上的小门开着,魏延德瞧着那扇小门,便举步走了过去。
过了许久,魏仲生仨人才相继走进餐厅。林妙峰已经打开了一瓶茅台酒,倒满了三个酒杯。茅台酒的香气混杂着饭菜的香气,顿时引得魏仲生精神一振,脸上的颓废渐有渐无了。倒是魏国强依旧耷拉着眉毛,软软地坐在椅子上,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
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林妙峰竟然挨着魏延德坐了下去。“来,延德,尝尝二娘的手艺。”说着,林妙峰捡起筷子,夹了块红烧肉放到了魏延德的碗里。
魏延德顿时好似受宠若惊一般,连声道谢。魏仲生在一边眯着眼瞧着,哈哈大笑说道:“德子,你二娘的手艺还要尝么?看看这个色就知道好吃了。来,咱爷仨今晚是不醉不归。”说着,魏仲生率先举起酒杯喝了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