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九章孙女
“元春，你看，这个折，你如果下笔稍稍重些，然后再稍稍向左边倾斜一点，然后再顿笔拉峰，一笔写成，这样是不是就会好看多了？”
“嗯......”张元春重重地点了点头。听着外公和蔼可亲的声音，张元春的心思很快就转移到了练字上面。
“我通过这几天的观察，我发现你的性格有点偏内向，含蓄低调，所以我想让你先从隶书或者楷书开始练习，你觉得怎么样？”林玉贤轻声地问道。
“好。”张元春高兴地应了一声。她知道在书法这方面，外公说的肯定不会错的。
“那个《乙瑛碑》你看了没？”林玉贤突然问道。
“啊......对不起，外公，我忘记了。”张元春突然觉得不好意思起来。自己刚才只顾着胡思乱想，全然忘记了林玉贤之前跟自己说的话。
“哦，没事。”说着，林玉贤放下手里的元书纸，转身走到了书架边上。林玉贤轻车熟路地从书架上抽出一本泛黄的字帖。
林玉贤把那本字帖捧在手里，轻轻摩挲了一番，方才转身走回到书案边上。“元春，这《乙瑛碑》拓本是我很小的时候从一家书店里买来的。我当时第一眼看到它就喜欢上它了。为了买到它，我好像是攒了好长一段时间零花钱。”
瞧着一把年纪的外公把一本字帖视若珍宝的模样，张元春的心里禁不住一阵感动。
“元春啊，这个《乙瑛碑》是隶书成熟时期留下来的作品，是后人临摹的最好范本。你看它字势开展，古朴雄厚，俯仰有致，向背分明，真是难得的佳品啊。对了，元春，改天有空我带你到曲阜去看一下。”
“曲阜？孔子的老家么？”张元春好奇地问道。
“是啊，曲阜。你还不知道么？这个《乙瑛碑》就是孔府里的一块石碑的碑文拓本，我手里的这本就是拓得比较好的一本。”说着，林玉贤得意地扬了扬手里的《乙瑛碑》。
林玉贤不愧是做了几十年的老教师，超常的耐心真的是非比常人。尽管张元春临帖扭扭捏捏，漏洞百出，但林玉贤却依旧是轻声细语，慢慢引导。
“元春，这个隶书是中国汉字的精华所在，形意神情统统融入了简单的笔画之中。许慎曾说过：‘秦天经书，涤荡旧典，官狱务繁，初有隶书，以趋约易，而古文由此绝矣。’所以学书法最好从隶书开始，这不仅仅是因为隶书自成一体，而且也暗符汉字的形成演变的过程。”
“噢......”张元春似懂非懂地应了一声。她手里轻轻地提着毛笔，心里暗自念叨着蚕头燕尾，蚕头燕尾......只是待她落笔的时候，那柔软的笔尖却好似故意和自己过不去一般，时不时地或左或右，或上或下，不自觉地偏向了一边。
瞧着那歪歪扭扭的字迹，张元春不由得微微叹了口气，心想莫非自己真的是没有练书法的天赋么？想到这，张元春却是情不自禁地微微皱起了眉头，紧紧地蹙在了一起。
林玉贤坐在一边，见张元春凝神停笔，便悄悄地探过脑袋看了一眼。“不错，元春，写得不错，比上次有进步。这个练字啊，贵在坚持，切不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你要知道，写字落笔意在先，因字立形记心间；胸中装着田字格，点画位置细思量。你啊，间架结构是掌握了，就差在笔画上了......”
瞧着外公的满头银发，张元春突然觉得心里有点过意不去了。她暗暗地呼了口气，强定心神，试着把脑海中的杂念都清除出去。过了少许，张元春觉得自己似乎能进入了状态，便轻扬笔锋，在元书纸上留下了一行行字迹。
一上午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张元春觉得自己今天的收获很多，至少对自己也有了些许的信心。林玉贤瞧着张元春一上午的成果，脸上也露出了些许满意的笑容。
这时，徐婉荣轻轻推开房门走了进来。她见林玉贤爷孙俩在热火朝天地聊个不停，便高兴地笑道：“老头子，你这是又找回了做老师的感觉啦？”
“可不是么？我跟你说啊，要是政策允许，我还能在学校交个十年也没关系呢。”林玉贤笑着应道。
“再教十年？那当初魏季生来返聘你的时候，你怎么就一口拒绝了啊？”说着，徐婉荣走到了书案边上，捡起一张元书纸仔细瞧着。
“哼......魏季生他就是一个商人，商人怎么能去搞教育事业呢？哎......我真是想不明白，我们的政府为什么会允许魏季生这样人去搞教育？”说着，林玉贤微微皱起了眉头。
“想不明白就不要去想好了，你啊，就是一根筋。咦......元春的字练得不错嘛，比前两天好看多了。”
听到外婆夸自己的字有进步，张元春顿时高兴得咯咯地笑了起来。“外婆，以前我觉得字写写就好了，没想到听外公这么一说，我才知道写字还有这么多的讲究。”
“那可不？元春，你是不知道？你外公教了一辈子的语文，对汉字那是相当的敏感。要是走在街上，哪怕是看到广告牌上的错别字，他都能无端地感慨一番。”
“怎么是无端呢？你说大庭广众之下，那些明晃晃的错别字安然地躺在那儿，那得多扎眼呢？”林玉贤笑着说道。
“所以说嘛，你啊，要不怎么说你好呢？那个，元春，饿了没？外婆中午给你做了清蒸桂花鱼。走，去尝尝去吧。”徐婉荣满脸笑容，轻轻地拉起了张元春的小手。张元春在徐婉荣家的这些日子，徐婉荣是想尽了法子，烧了各种各样拿手的饭菜，让自己的外孙女挨个地尝了一遍。
“好......”张元春高兴地应了一声，连忙伸手紧紧挽住了外婆的胳膊。
徐婉荣烧菜的技术真是一流。张元春刚踏进餐厅，便闻到了一股醇厚的清香扑面而来，顿时惹得她味蕾绽开，食欲大振。
一条长体桂花鱼静静地躺在盘子里，灰白的身体稍稍泛着些许隐隐的黑色。一枚十字刀花不深不浅地剞在鱼身上，刀口处各自放着黄白相间葱白丝和姜丝。鱼背上的鱼鳍已经被摘除，取而代之的是一些笋片和香菇，堪堪好遮住了光秃秃的鱼背，显得很是美观。一片薄薄的香肠片盖在了鱼眼，好似给原本瘆人的鱼眼带了副眼镜一般。
林玉贤也跟着走了进来。他见餐桌上摆满了丰盛的食物，便笑着说道：“哎呀，元春啊，这个清蒸桂花鱼我是有阵子没有吃到了。以前我央求你外婆做给我吃，你外婆总是推三阻四的，说桂花鱼腥味重啦，毒刺不好摘啊之类的，反正就是不愿意做给我吃。这下好了，你来我家，我也能沾沾你的光了。”说着，林玉贤便一屁股歪坐在餐桌边上。
张元春端着碗米饭恭恭敬敬地放在了林玉贤的面前，又帮着徐婉荣把一大碗蛋花汤端上了桌，这才俯身在餐桌的下首做了下去。
徐婉荣解开身上的围裙，紧挨着张元春的身边坐了下来。“元春，来，尝一尝外婆的手艺。”说着，徐婉荣捡起筷子，挑了一大块鱼肉送到了张元春的碗里。
散发着淡淡香气的鱼肉白嫩有加，细致的纹理清晰可见。张元春连忙道了声谢，便轻轻地捧起了饭碗。
这时，大门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敲门的人似乎像是很焦急。徐婉荣抬头望了眼林玉贤，便放下筷子站起身来。
“外婆，我去吧。”说着，张元春连忙放下碗筷，抢先离开跑了出去。张元春小跑着走到大门边上，就在拉开房门的瞬间，她不由得怔住了。“娇娇姐，你怎么来啦？”
大门外站着的赫然是张元春的表姐魏娇娇。在张元春的记忆力，自己从来就没有看到过魏娇娇一个人出现过，每每都是大姨林妙峰陪伴着。魏娇娇身着牛仔裤，白色的t恤紧紧地裹着上身，窈窕的身材精致地显现了出来，浑身上下散发着青春阳光般的气息。只是魏娇娇那张姣好的面容上愁云遍布，一双秀眉也微微地皱着，显得很不协调。
“元春，你怎么在这里啊？”魏娇娇一见是张元春给自己开门，便好奇地问道。
“我已经来好多天了。来，娇娇姐，赶紧进来吧，外公和外婆正在吃午饭呢。”说着，张元春便闪身一边，把魏娇娇给让了进来。
若是小时候，张元春早就跑上前去，一把拉住魏娇娇问长问短了。可是如今俩女孩都长大了，相互之间反而生分起来。张元春和魏娇娇并排走进了客厅，正准备往餐厅走去，谁知徐婉荣却从餐厅里迎了出来。
“我就说嘛，怪不得我今天心情特好，原来是我的宝贝孙女来啦。来，来来......”说着，徐婉荣一把拉过魏娇娇，上上下下地瞧个不停。
魏娇娇似乎被徐婉荣瞧得不好意思，只得讪讪地唤了一句：“外婆......”
“哎......”徐婉荣高兴地应了一声，脸上露出了幸福的笑容。她又眯着眼端详了魏娇娇一番，方才拉着魏娇娇的小手走进了餐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