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新港小学,开学两个多星期了,今天是语文单元测试卷考。
牛弟抓破了脑袋,他感觉不会做一个题目,情急之下打开书包,拿出书本想作弊,被监考的老师抓个正着。
第二天早上,上课了,欧阳老师走进教室,他的眼睛瞪的跟牛似的,把厚厚一摞考卷摔在讲台上。
“同学们,昨天作业是写《我的梦想》,你们很多人的梦想,都很离谱,尤其郑秋龙。”
“郑秋龙!你自己读一读,让同学们听听看!”
牛弟艰难的从座位起来,走两步又坐在地上,教室一阵哄笑,他站了起来用手抹了嘴角流下的口水。
“这地不平,不平啊。”
走到讲台下,弯腰曲背,他捡起被欧阳老师扔在地上的单元测试卷,回座位上。
正气凛然,朗声读:“我做了一个梦,梦见欧阳老师去学校公共厕所,于是我叫来郑秋白他们。
我们拿了一个大石头,用力砸在厕所里,于是欧阳老师被一堆粑粑砸到厕所坑里,哈哈,所以我和郑秋白笑死了………。”
牛弟刚读完一段,就被黑板下飞过来的粉笔擦击中他的屁股。
牛弟满脸无辜,一阵错愕,环视了周围一圈,眼睛又向欧阳老师投去:“老师,我还没念完。”
欧阳老师脸色苍白:“你还真敢念,考试作弊,考语文,你倒好,拿数学课本一顿抄。”
“现在,马上作文重写,最后一次机会,写不好喊家长。”
夏雪的作文,写的非常好,说她想做一名老师,想念奶奶做的早餐,蛋炒饭加火腿肠,本来暑假就要回福州读书,因故没去。
自从福州转到江阴读书后,再也没有吃过奶奶火腿肠炒饭了,我觉得这是世界上最好吃的到炒饭了。
爸妈都是师大留校教师,给我买很多好吃的好玩的,爸爸妈妈经常带我去玩,买漂亮的裙子。
好想念福州的小伙伴们,但我贪玩了,从小学二年级,我带班上同学一起逃课,一起雨里逛街……所以爸妈每次都要往新的学校赞助,然后我总换学校。
又过了一年,春夏秋冬,岁月流逝,几个少年已经到小学毕业班了。
这一年,牛弟和郑志波去了隔壁村,他们看见人家西瓜地,于是一个人肩膀扛了一个最大的西瓜。
牛弟腿脚不利索,几步路,加上扛个西瓜,重心没掌握好就坐在地上了。
瓜农老伯刚好来了看见,要不是乡里乡亲的,他俩差点被人困在小黑屋。
郑秋白和他们无数次的,在江阴中学操场上,谈天说地,聊未来的美好,为了争第一大家相互鼓励。
牛弟每一次考试都被老师留下来,他学习都是打小鸟,每次都是写好了又重写。
夏雪已经长成了一个小姑娘,六年级的学生,有一米六了。
人家说她到初中还能长,喜欢她的男孩都会留下来陪她们几个女生一起上学,放学,就算他们在旁边打酱油。
郑秋白越来越怕夏雪了,她要求他每个周末一起去街上练跆拳道。
每次郑秋白走在安置区的三十六米路上回家,两个人都有一段距离,他走快她也快,她慢他也慢。
终于有次郑秋白说:“我家在前面,你姑不是搬回学校宿舍住吗,你干嘛跟我后面。”
“我高兴,我就要。”
“对了,我想吃奶奶炸的“鲽饼”,
“是不是我奶奶里面放很多海蛎和瘦肉,所以好吃?”
“是啊,爷爷做的“豆腐闷”我最爱。”
“那当然了,我爷爷还会煮很多江阴本地菜的。”
“郑秋白,你说爷爷奶奶对我这么好,是不是想我做你老婆呢。”
郑秋白紧张羞礼起来,城里人套路多,居然连“老婆”都敢说出了,断然骂她:“脑袋生核了才讨你做老婆”
夏雪眉开眼笑,目不转睛地迎面盯视郑秋白眼睛。
那瞳仁的深处,黑漆漆、浓重重的液体旋转出不可思议的图形。
随后,一瞬间,郑秋白觉得一股暖流穿过全身,心脏都好像停止了跳动。
夏雪脸红扑扑,眼中倒映出他:“再这样下去,我们都早恋了。”
郑秋白皱眉:“那怎么办?”
暮风掠过龙塘河畔,“诸摸岭的山巅盖住落日,公路田边小道听得见蛙鸣。
一滴水落在手背,他一颤,看到夏雪,哭成傻子。
夏雪声音很低很低地说:“你人不错,如果我以后我们都考大学了,就做你女朋友。”
就这样后来夏雪经常到郑秋白家里蹭饭,奶奶开心,爷爷乐意。
孩子们的半个学期很快过去,秋风萧瑟,抚过海浪,微微拂动人们的脸庞,旋即向戏台那边吹去。
树梢上的叶片簌簌低语,狗的吠声由远而近,若有若无,细微得如同从另一世界的入口处传来,已然是黄昏了。
戏台对面的小卖部,老板走路都是用脚慢慢挪,前年突然中风以后就这样,子女让老人把小卖部关了。
老人死活不肯,他怕关了店铺,那些处了一生的老伙计没地闲聊了。
其实小卖部很简单,两个玻璃柜台,面上的油漆早就掉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