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华年不负再
“好啊,那便让她等去罢!让她好好等上一生一世。”身后一声娇叱,只吓得宋青书不敢回头,那“一生一世”四个字皆是咬着牙说出,只听声便知是那蛮横得小九儿来了。
不过小紫既愿见他,也愿意开口说话,这事就好办多了,需知女人生气,如果还能再多说上几句,那便不是真的生气,若果然是真无门路,那定是躲着不见,一言一语都不会再说。
“侄儿一路奔波劳碌,我们还是先不要打扰他休息了罢。”身后另一女声,宋青书这才转头,见是那杨不悔,她年纪甚小,虽已嫁作人妻,却还是少女模样,只故意称宋青书“侄儿”,脸上笑意盎然,一副看好戏的神色。
杨不悔朝小昭摆摆手,这二人本就是多年主仆,不需多言小昭已然会意,十分乖巧得站到了她身后去。
宋青书只看向小紫,待欲多言,却让殷梨亭挡在身前,轻轻摇了摇头,杨不悔一手牵着一美,只笑盈盈得行的远了。
这一夜翻来覆去,宋青书哪能睡得着了......
第二日一大早,宋青书便被众弟子晨练之声吵“醒”,但见窗外天还未亮,各三代弟子已然自集成阵,在广场上端剑起舞。昔日冷清的广场,此时人声鼎沸,只让他觉得时移世易,恍若隔世。
但看众师弟们这般勤勉,他亦受激励,也捉剑起身,向广场行去。
今日晨课正是殷梨亭教习剑术,原来这几侠所擅不同,分工明确,门中俞莲舟教习拳脚,俞岱岩教内功,张松溪教轻功,殷梨亭教剑法。
但只每日晨练如此,其实他们每人门下皆有百名弟子,说起来,诸侠闯荡江湖几十余载,现下也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了。
殷梨亭立在场外,意气风发,但看宋青书行来,轻轻一笑。
“侄儿睡得可还好?”他只瞧宋青书那臊眉耷目得神情,便明知故问了起来。
“唉,六叔切莫打趣我了。”宋青书行至场边,也抽出剑来,软绵绵得与场上群人共演起那“柔云剑法”。
“哈哈哈哈,瞧你们这一个个的,待见了师父,你自去与他解释。”殷梨亭笑容更盛,原来张三丰平日居于后山谷中,极少出面,偶尔来兴,会在晨练之后为众弟子讲道。
只不过今日自然是不为讲道,而是为见他这宝贝徒孙一面了。
“你们?但还有谁?”
“那还能有谁,自是你一手教出的好兄弟,张无忌了。”殷梨亭向着他大笑,同时口中提醒道:“这招轻云蔽日劲乃由身而发,过臂至手,看似轻柔,实为内劲所至,大家万不可像宋少侠这般,使得软软无力。”
宋青书站在殷梨亭身侧,众弟子都看的清楚,但看他使得无精打采,也是哄然出声,纷纷笑议起来。
原来那张无忌在武当山上,也上演了同一出三女争锋,只不过那三女更为激烈,所以诸侠及武当众人也是见怪不怪了,说不得,各师叔都觉这张无忌得宋青书真传,让他带坏了。
……
却说晨练之后,张三丰果然出关而来,但见他一身道袍,身材高大,白髯飘飘,一样的仙风道骨,时间好似在他身上静止,一如往昔。
得见宋青书平安归来,张三丰自也是开心无比,拉着他手臂默念数息,知他内功大进,更是欣慰,二人回返屋中,张三丰问到这些时日发生之事,青书想了想,但将绝情谷之事一五一十得全向张三丰说了,其实这乱世间隐世之门派甚多,其中自也不乏有大隐高人。张三丰见识广博,就并无太过在意。
但听到那有关耶律渊如的诗画后,沉思片刻,只捻须说道:“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又随即为宋青书解道:“此诗大有来头,作者亦姓耶律,单名一个铸字。说起这名字,我年轻时游历江湖时,却也是如雷贯耳。”
宋青书自然并未听说过,但看这人也姓耶律,猜也猜得了大半:“莫不是丐帮帮主耶律齐之亲戚?”
张三丰点点头,说道:“此人正是耶律大侠的亲兄长,他二人俱是耶律楚才之子,昔年那神雕大侠飞石毙了蒙古大汗蒙哥,那耶律一家人便护送蒙哥灵柩北归,这大汉新死,他们恰遇各王争位,耶律家立此大功,在朝中说话甚有分量,又全力支持那蒙哥弟弟,忽必烈。后来这忽必烈得位,更任耶律铸为丞相,他耶律一家,可也算是盛极一时了……”张三丰话语轻缓,仿若陷入了回忆之中,袍袖轻抖,坐了下来,示意宋青书也坐下。
“但那耶律齐是郭大侠女婿,又是丐帮帮主……”宋青书边坐边说道,话只说了一半,却被张三丰打断:“耶律大侠继郭大侠遗志,北拒狼虏,深明大义,更与那北归的耶律家族撇清关系,却不失是一位英雄豪杰。”张三丰所言耶律大侠,自然是指耶律齐了。
“我像你这般年纪时,游历江湖,其正是国破家亡之时,耶律大侠也算得是为国,为民了。可那时我人微力薄,做过了不少出格之事,亦难免与许多江湖奇人异士有些过节,曾自言平生大敌有三,刚巧一僧,一道,一儒。”说到这里,张三丰昂起首来,看着宋青书身后真武剑,只片刻目露精芒,一时倒让人觉得他精神抖擞,全然不似百岁高龄之人。
宋青书但想师祖所言出格之事,只那万安寺塔顶那一泡…也是心中好笑…便猜说:“其中这‘僧’该是那妖僧,杨琏真珈罢。”遂说出了自己在那万安寺塔顶所见所闻。
张三丰含笑点头,又想到那鼠尸粪土只让人拜了近百年,爷孙俩个是心有灵犀,相视而笑。但此事说出,更听得窗边似有他人声音,张三丰却道:“都进来听罢。”
只见父亲宋远桥与其他三侠推门而入,各个依礼摆下。原来他们听闻这事,也觉得新奇好玩,只没忍住笑了出来,以张三丰功力,自是一早便知道这屋外有人,但似也不介意:“那一僧却也罢了,他多行不义,终得天收。可这一道,却是了不得。”
张三丰推掌示意众人不必多礼,又续道:“这耶律铸自幼便善于赋诗,颇通文才,更是应诏监修国史,后来因罪免职,却改研道学,他本是文士一个,全无武功,但他悟性极高,只从道典中自创自得了一套神奇功法,更是醉心于道,自称‘独醉痴仙’。”
宋远桥只大感震惊,一个没忍住,口中喃喃:“原来是他……”其余三侠及宋青书皆不知宋远桥话中之意,但疑惑望去,宋远桥见他们神情,只解释道:“‘独醉痴仙’那是他本人自称自号,可江湖上之人对他恨之入骨,只称他为‘百损道人’……”
这名号一出,宋青书脑中轰隆,登时明了,也喃道:“原来如此!”那郭芙与耶律齐结婚一十六年也未有子嗣,而那耶律渊如却是耶律齐独子,黄衫女对此事闭口不言,只说:“家丑不可外扬。”更拿出耶律铸的诗画,所表所言那是再明确不过:“这耶律渊如,多半是耶律齐发现自己无生育之能后从兄长耶律铸处过继而来……”
古时天灾人祸,这过继衍后之事却是再正常也不过,耶律齐死后,郭芙独自将耶律渊如养大,后来他得知自己身份,才叛帮而去。
这都是宋青书的猜想,不过虽无实证,却也自认八九不离十了。这耶律渊如雄才大略,那丐帮本有中兴之迹象,可他却故意将帮主之位传与那实不配位的史火龙,致使四大长老之首,方东白恨而离帮,史火龙更是心知自己功力低微难以服众,强修之下又为人所伤,暴毙而亡。
他在脑中一通梳理,张三丰话也自未停:“‘百损道人’……呵,却是好久未听这名号了,可那时在江湖中,这名号之下,却不知多少孤魂野鬼哀鸣……如今那汝阳王府中鹤鹿二老,却应是这人徒弟了……”
张松溪亦是听得认真,赞叹道:“可这等大敌,最终却还是败于师父手中,否则哪能有今日之武当?”他心思缜密,便是拍起马屁来亦是十分到位。
张三丰百载的修为,谦冲恬退,早已万事不萦于怀,这点马屁自是不为所动,说道:“我与那‘百损道人’约战沧州,自午间斗至更阑,侥幸胜了他一招半式,为防他继续为害江湖,断了他右腿,并未取他性命……”他语气稀松平常,寥寥数字,但众人皆知,张三丰也因此事成名于江湖,尔后开创武当,那定是惊天动地的一战。
大家一时全都安静了下来,更再没了话讲,但听张三丰笑道:“听闻你这猴儿此次归返,可是要订亲了?但我瞧这路上花野连天,一朵胜过一朵娇艳,你可莫如那无忌孩儿,挑花眼了罢?”
张三丰语中之意,宋青书再明白不过,但瞧师祖又开起了玩笑,只陪笑到:“师祖说笑了,青书主意已定。”
心中却轻叹,小孩子才做选择,而我……没得选……
继而俯身下拜:“青书与小紫早已私定终生,此生更是非她不娶,还望师祖,父亲,及各位师叔成全。”
他只低着头,周围却半天并无动静,耳中只听到张三丰淡淡一语:“这就行啦,你等也进来罢。”
门声响动,杨不悔牵着小紫,宽宽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