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依石待人归(6)
不过这一次,确实是宋青书多虑了,那杨萧琴为情花毒所困,其因另有其人,倒非是他。也正如阿玄所言之“自作多情”了......
一路之上小紫醋意大发,委实可怖。只凶得那二人寒毛倒竖,一举一动皆是小心翼翼,生怕再招了这姑奶奶脾气,宋青书自觉理亏,哪敢再有二话,只一路连哄带骗,向着武当山而去。
数日后,终到武当山下,这日万里无云,天青气爽,道旁绿柳成荫,小紫心情也好了许多,这才开口说道:“等下见了张真人与宋大侠后,我便自行回谷,照顾婆婆。”但这话说得倒不怎么硬气,像是自言自语般,面上点点绯红。
毕竟此行的目的,其实还是谈婚论嫁,让父亲及师公瞧瞧宋青书这未来媳妇,三人在山下镇内休整片刻,小紫又认认真真得打扮了起来,重新戴上紫纱,这便上了山去。
这些时日武当派已是这江湖上名门正派中的第一大派了,无论实力名望,皆是隐隐有盖过少林之势。武当派三代弟子众多,甚至于已开收了部分年纪稍小的四代弟子。
宋青书携剑上前,竟未料到在半山腰让人拦了住,那新收的三代弟子只不过十六七岁,并不认得他,但看他一副农夫打扮,只指着身旁石碑,双目也一翻,鼻孔都歪到了天上,很是跋扈恣睢。
“解剑池”
武当山三面绝顶,唯此一道可以上山,宋青书记得,这道旁初时不过是小小一池,如今竟也借光飞黄腾达,摇身一变做了那大名鼎鼎的“解剑池”。
原来彼时武当派人烟稀少,张三丰行事不拘小节,率性随意,派内本无如此规矩,但此时武当毕竟也是正派翘楚,门中徒众上千,这每日慕名而来之人甚多,滋扰生事的更是不少,这才有了此池。
这池内兵刃不少,但都是不愿解下兵刃之人留下的,真正愿意解剑的,其实并不收于池中,大家在此池前解下兵刃以示尊敬,只由派内弟子代劳,待得到了山上,武当派自会依礼将兵刃送还,长此以往,不过成了个礼数惯例。
宋青书依礼而拜,报上了名号,哪知那弟子依旧鼻孔朝天:“送书?无论你送什么书,待先解下兵刃,一切好说!”
小紫见宋青书吃瘪,“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宋青书面色一沉,向前几步,低声道:“师弟所修乃是松鹤劲入门吧,却还差些火候。”
那弟子却哼了一声:“少套近乎!”伸手便来抓他剑柄,原来这六派中人皆以师兄弟相称,倒也有些冒名顶替的,这弟子并不认得宋青书,但他功力低微,却叫宋青书体内乾坤劲力化回,反让剑柄打了手掌,登时大跳而起:“好呀,敢在我武当山门滋事!”
这一声喝呼,本分列道旁的弟子们全数围了上来。这众弟子中可算有人认出他来:“宋...宋....宋师兄!”
这人却是那三代弟子止虚,只是他语音有惊无喜,一个宋字让他说得结结巴巴,但见宋青书望来,努力得定了定神,行了一礼,又朝身后其他弟子说到:“快回师门禀告,宋师兄回来了。”
众弟子这才面露恭敬,一一上前与他拜见,止虚在前引路,伸手做了个请得姿势:“宋师兄销声近一年有余,现而今师父又新收了许多新弟子,他们也是全按规矩做事,若有冒犯处,还望师兄见谅!”
未想到这止虚本是有些木讷,多时未见,一番话也能说得周到得体,竟已练了出来。宋青书只道:“无碍,求真务实那也是好的。”又想到那傲慢弟子,心中念头遂起,转头向那弟子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其实这武当山中,宋青书名号甚响,自三代以下弟子全以他为榜样,那傲慢弟子自然也是听过“玉面花剑”的名号,此时早是唯唯诺诺,大气不敢出,更无半点傲慢之样,但瞧宋青书身侧一大一小二女,也是心中明了,暗骂自己没个眼色,恨不得狠扇自己一掌。
“回师兄……我……我叫易愚。”
宋青书见他这般作态,脸上才觉有光,得意洋洋得朝小紫使了眼色,自是换回一个白眼来。
“易愚修行尚浅,暂无道号。”止虚继而为他解道,语毕,连忙领着三人向山上行去。
“嗯……嗯,务实求真,但求甚解,却不失我辈风采,依我看,取一‘甚’字为号甚为贴切。”宋青书倒似十分认真,边行边说。
“甚虚?”止虚停了半步,面露尴尬。小紫亦是忍俊不禁……
......
却说宋青书终于大仇得报,几人进得玉虚宫内,未料到父亲宋远桥与众师叔已然端坐殿中,宋青书扫视一周,只莫七叔不在。
诸侠见他前来,都从座位上站起,俱是神色激动,开心不已,俞岱岩更是泪眼婆娑,这阵仗着实吓了宋青书一跳。
他这才见父亲宋远桥鬓边生白,眼角亦显些许皱纹,心中感慨,才记起自己来这已近三十载,而眼前的父亲也是步入古稀之人了。
其实他心中不胜唏嘘,武当诸侠更是如此,自宋青书失踪这一年多来,江湖中传言“玉面花剑”战死于光州一役,俞岱岩更是亲历之人,虽未眼见得他后颈受击,但那乱军之中,殿后诸人死伤惨重,更是坐实了他凶多吉少一说,加之他整整一年未得在江湖中露面,七叔莫声谷哪还坐得住,早领了一干弟子们下山寻他去了。
这一年间,无论山上山下,都是默认了他死于光州之事,如今诸侠见他完璧归来,全是情难自抑。
宋青书知了其中缘由,心头感动不已,又再为众人介绍小紫,但并未提及她身世门派,只说他二人的婚姻大事全凭诸人安排,他心中早将这山上诸人当作自己家人,所以也并不顾忌,小紫更是大大方方,与各人一一礼拜见过。
可宋远桥却面露难色,宋青书待他点头,不料这老父亲平日里一副君子做派,那是引经据典,能言会道,此时却支支吾吾,不置可否。
“许是天命如此,父亲每次见我……我身边的女子都是各不相同……他定是当我三心二意,无愧‘花剑’之名号了。”宋青书心中叹道。
几侠听完,亦是你看看我,我瞧瞧你,竟是全没了话说,张松溪出面笑道:“这事不急,侄儿远到而来,暂且先回房休息,此等大事,待明日师父出了关,再议不迟。”
各人也都皮笑肉不笑,附和称是,厅上气氛顿时冷了下来,这片刻间就上演了一出“变脸”,倒让宋青书觉得蹊跷。宋远桥看见史红石背上的打狗棍,自然也认了出来,再不理宋青书,只与史红石一言一语得聊了起来。
殷梨亭则是一拍脑门:“内人正巧闲在山中,既然同是妯娌,还要多亲近亲近才是,小紫姑娘稍待,我这便请她来见。”
居然更无一人搭理宋青书了……张松溪与俞岱岩走上前来,一人挟住他一只胳膊,快步将他“抬”出厅外,口中言道:“侄儿还是快回房歇息歇息罢。”
宋青书呆立半晌,好一番摸不着头脑,但看他二人似话中有话般,脚下匆匆,还是大步行回了平日居所。
大门一开,屋内各物齐全,只与以往无差,桌椅板凳皆是擦拭光洁,摆放整齐,宋青书只想到已有弟子前来打扫过了。可待及这目光转到窗边,却不得了了……
“公子。”眼前之人娇小玲珑,一声嘤咛,只似银铃般悦耳。那人走上前来,碧目隐有流波,十分自然得接过宋青书手中长剑,又帮他抖了抖衣诀。
“小昭?你怎……在此间?”但看她一副楚楚可怜之状,宋青书心生不忍。
“是张真人……准许的。”小昭红了脸,将事情喃喃道来。
原来张无忌与众女回归武当之后,与周芷若大婚未成,张无忌独身追赵敏而去,在明教中大失信望,众教之人皆散,黛绮丝也欲回往总坛“光明顶”。可此时却传出宋青书战死光州的消息,宋远桥因之大病一场,小昭对宋青书情深意重,也不愿走,只苦求得了张三丰允许,留在山中照顾宋远桥,苦候宋青书音讯。
一年间她任劳任怨,日日苦守孤房之内,武当派上下其实全当宋青书已死,只差披麻戴素了,又见她是这般有情有义,生死不离,皆是对她所做所为钦佩不已,她虽未与宋青书明言,可宋青书已然听出,这派中上下早是将她当作宋夫人对待……父亲宋远桥也当她做那“准儿媳”了……
怪不得父亲含混躲闪,众师叔话里有话……宋青书啊宋青书,你有何颜得此佳人垂青了?
小昭见宋青书缄口不言,只将头低了:“我知公子心中属意那个姐姐,可我不在意,我只想守在公子身侧,哪怕做一个小小丫鬟……”
话到如此,装傻充愣也再无用,可宋青书还是硬着头皮问道:“……哪个姐姐……?”想转移了话题。
“便是海上的那个姐姐,她几月前曾来武当山寻你,与我留下话来,说到要在谷中等你……我只说公子生死未卜……她却对公子一往情深,只言便是地老天荒,她也等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