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67章青姝的眼泪：青杉不能承受之重
读书亭位于梅园黑市出口的不远处，不断有学子从亭前经过，对里面发生的事情虽说好奇，但许多人都认出了青杉那张脸，均是不敢造次，顶多遥遥向其行礼聊表敬意，而后匆匆离开。
青姝本来准备了很多话想要为此狡辩，可当青杉说出最后那句话时，再多的言语和心思最终都停在了嗓子口，上不去也下不来。
初秋特有的凉风从亭子中间穿过，青姝只觉得面颊一阵湿润，等反应过来时，两只眼睛就像是开闸泄洪的大坝，再也止不住。
突如其来的一幕，余裕懵了，青杉也同样变得手足无措。
“好了好了，又不是三岁孩子，哭哭啼啼像什么样子。”青杉语气中有些不耐烦，但从其声音可以看出来，他也开始发慌，“刚刚的话，我确实说得重了些，我收回。”
青姝不言，眼中的泪珠如断线的珍珠，一颗接着一颗往下掉。
“那兄长给你道歉，对不起。”青杉再也无法维持高高在上的兄长模样，语气也跟着缓和不少。
青姝抹了一把脸上的眼泪，可手掌刚刚抽开，晶莹的液体立马打湿了整张脸，她同样带着些许疑惑的声音道：“我不想哭的，可我停不下来。”
听到青姝的话语，青杉的眉心都皱成了麻花，他伸出手，卷起袖口给青姝擦拭掉不断流出的泪水：“若是这样让你觉得好受一些，哭就哭吧。”
“可是这样子，会给兄长和师兄丢脸的。”青姝一边哭，一边说道。
“我就不信，谁敢有这种想法。”
青杉目光一凛，扫向四周，凡是被青杉视线接触的学子，皆是感觉到一股刺骨的寒意，无不瑟瑟发抖，噤若寒蝉，最后青杉的目光落到余裕身上。
“我和你们接触的时日不长，可能不是很了解我余裕的性情，嘴长在他人身上，怎么说我管不着，我若是在意这点儿颜面的话，又怎会如此灰不溜秋来到木崖书院。”余裕所说的，自然是他以书童的身份进入书院的事情。
“不行，若是有人胆敢说师兄的坏话，我青姝第一个不同意，若是被我听见了，我定要撕烂他的嘴。”青姝恶狠狠地说道，可脸上的眼泪还是未停下，所以这场景无论怎样看，都有些滑稽诡异且光怪陆离。
余裕轻轻一笑，却也是在此时，蓦然明白青姝泪流不止的原因，随即开口道：“既然老师把你交给了我，那以后你哪里都不能去，只能跟在我身边。”
紧接着，余裕向青杉挤了个眼神，继续道：“就算青杉师兄是你血脉相连的兄长，也不能如此霸道。”
青杉先是一愣，即刻反应了过来，连忙附和点头，且略带歉意道：“确实是为兄先前意气用事，太过莽撞了。我怎能怀疑七量先生的眼光呢？不过我也要警告你，今日的事情往后切不可再发生，不然不只是你和余师弟，即便是对于整个学宫来说，也有可能是灭顶之灾。”
和余裕所猜没错，当青杉松口之后，青姝顷刻间不只是止住了泪水，僵硬的脸上还洋溢起十分灿烂的笑意：“兄长放心，往后我所有的事情都会谨遵师兄吩咐，师兄让我往东，我绝对不往西。”
青杉还未开口，亭子外的一名学子却是惊呼起来：“你们看，青姝师姐又笑了诶。”
下一刻，他的嘴就被旁边的学子给捂住了，只能听见一阵吚吚呜呜的模糊声音。
“希望你说到做到，若是还有下次，就算是冒着顶撞七量先生的风险，我也不会再让你如此胡作非为。”
见青姝恢复正常，青杉徒然松了一口气，但随后他的眉宇间，便被一种莫名的落寞笼罩。
阿蒙见状，上前在余裕耳边轻语道：“先前在黑市的街道上，青杉师兄遇到了宋钟书宋师兄了。”
“宋钟书？”
这两日经历了太多事，余裕一时竟未想起此人是谁，等他回过神时，青杉已然走出了读书亭。
“怎么样？他们没打起来吧？”青姝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也完全忘记了前一刻自己的窘状，出声询问道。
阿蒙对于这位小师姐的转变似乎也早已习以为常，并未感觉多少讶异，他摇摇头道：“宋师兄说他要离开了。”
“去哪儿？”青姝下意识开口询问，可注意到余裕的目光，当即一手捂住自己的嘴，而后向余裕做了一个“你先请”的姿势。
“虽然我对宋师兄了解的事情不多，但以他的天赋和才华，能够让他下定决心离开木崖的地方，那就只有青鸾，可现在还不到去往桃园的时间吧？”余裕沉吟道。
阿蒙摇摇头，扭头瞟了一眼青杉所在的位置，发现他正站在亭子外边，盯着来往的行人发着呆，这才继续道：“宋师兄并不是说他要去青鸾，而是去人间。”
按照常理来说，人间是指天幕之下所有四海八荒万事万物的集合，可作为木崖书院这种超然世间的存在，即便仍在天穹之下，但早已超脱红尘凡间，所以离开木崖，去往外边的世界，同样可以称之为去往人间。
“为何？”余裕问道。
阿蒙苦笑：“这种事情我哪里知晓。当时的青杉师兄也问了宋师兄相同的问题，可宋师兄却是笑而不语，即便青杉师兄险些动粗，他也未说一言。”
余裕沉默不语。
前一日夜里，青杉跟他讲述过有关宋钟书的事情，虽说整体上很是笼统，但他却是明白，在这漫长的修行路上，宋钟书于青杉的意义非同一般。
他曾比喻过，他是那个靠着双脚克服艰难险阻、脚踏实地登上山巅的普通人，可宋钟书则是那个天生长了双翅、只要一个念头便可扶摇直上九霄之上的天才。
而如今的情形就像是，那位一直遨游在云端、可望而不可即的神仙，突然跟他说，这上面也不过尔尔，他要下山了。
没有任何理由。
他能够想象，此时青杉表面看上去十分平静，可在那外人无法窥探的内心深处，早已掀起了滔天巨浪。